作者:裴山
简介:被别人生吞活剥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姜轻雪和阮洵期表明心意之后,已经下定了决心,这种事想要瞒也瞒不了很长的时间。她打算等裴山从邺城回来,就主动告诉他。她和裴山早就没有缘分了。该要过好各自的日子。裴山的信,一封接着一封送到京城里。每一页信纸都写满了字,字句简短。倒是对她的问候都要装不下了。裴山在信里问她吃的如何,睡的如何,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姜轻雪其实很不情愿回他的信,想了想还是提起笔,敷衍似的回了两行字——
少女的裙摆如被风吹起的荷叶边, 如水波慢慢漾开。
她身姿窈窕,腰身可能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完全圈住,清透的阳光从屋檐的缝隙慢慢落下,照着她精致如玉的脸庞, 眉眼自然舒展, 眼尾的笑意轻快而又明媚。
不知道她这是遇上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长大之后,宋砚璟就很少见她笑得这么不设防备, 其实从前一同读书的那两年, 小郡主好像就很怕他们, 不会和其他人一样, 主动围过来。
她怯怯的、糯糯的藏在自己舒适的区域。
上完了课,写完老师布置的功课,就乖乖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埋着头做自己的事情。
她好像没看见他。
宋砚璟站定在她面前, 身后的随从似乎是有些惊诧,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 男人抬了抬手, 示意其先噤声。
“郡主?”
姜轻雪听见这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才看见眼前的男人, 她万分意外竟然会这么不巧在这里碰见了宋砚璟,她敛了敛唇角的笑意,举止端庄了起来:“宋大人。”
宋砚璟的目光不动声色扫过少女的全身, “郡主这是从哪儿过来?”
姜轻雪对宋砚璟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她上辈子和他根本就不熟悉, 若非是他从湖里将她捞了起来, 两人其实没有什么缘分。
虽然裴山总是在她耳边说起宋砚璟的坏话。
但是姜轻雪并不害怕宋砚璟, 对宋大人在牢狱中的手段也只是略有耳山,不曾亲眼见过。
宋砚璟随手帮过她几次忙, 因而她心里是很感激这个人的。
回过神来,她说:“我随处逛逛。”
宋砚璟见她身边无人,抬了下眉,很好遮掩了眼底的诧异,“又是独自一人吗?”
姜轻雪点头:“嗯。”
她僵硬又牵强的解释:“我不喜欢带许多人出门。”
宋砚璟并未像裴山那样,他如今也没有身份来管她,男人如雪春风般笑了笑:“我送郡主回去吧。”
姜轻雪岂敢麻烦宋大人,她连忙摆手:“不用,我认得回去的路。”
她觉得宋大人真的是好客气,全然不像裴山平时在她耳边说的那样。
宋砚璟知晓她的性子,不能逼得太紧,但是一点儿都不逼迫也不行,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勾人,什么都不用说,光是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就能激起他心里的占有欲。
宋砚璟原以为自己也是清心寡欲的那个人。
娶谁于他而言,没什么分别。
只需合适。
谁进门当他的妻子都一样。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郡主的心意已经是难以克制。
他有时候也很惊诧,原来他心底也有阴暗得扭曲的那面,想将她锁在自己的屋子里,自己的床上,哪哪儿都不让她去,谁也不让她见。
就关在他的床上,哪里都去不了。
让她为自己生儿育女,让她不得不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
宋砚璟已经快被自己这些恶毒的、变态的欲念折磨的要忍不住了。
他知道他这些念头只能想想。
她受不住的。
宋砚璟对眼前的少女笑了笑,“嗯,郡主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姜轻雪点点头,迫不及待离开之前又小声同眼前的男人商量:“宋大人。”
宋砚璟静静望着她,片刻之余,男人客客气气地:“郡主请讲。”
姜轻雪有些为难,她认真想了想,既然裴山总是在她耳边说宋砚璟是个满肚子坏水的老狐狸,两人的关系未必就有少时那么和睦,她犹豫了会儿,“烦请你不要将今天碰到我的事情告诉我表哥。”
宋砚璟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来如此。
他默了半晌,望着她的眼睛随后就答应了她,“好。”
姜轻雪相信裴山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她略带感激看了他一眼,准备离开时,可能是走的太匆忙,不小心被脚下的裙摆绊了一下。
宋砚璟身旁的随从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很快就撤回了手。
姜轻雪没当回事,抬头轻声说了声谢谢,提着裙摆就离开了。
随从方才伸出手就后悔了。
他低着头,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不太敢抬头去看主子的神情。
死寂般的沉默过了许久。
压在他头顶的冷意只增不减,他的后背升起一阵寒意。
随从咬了咬牙,正准备跪下来,迎面砸过来一道重重的耳光。
宋砚璟是断掌,这一巴掌又用了十成的力道,毫不留情,打偏了他的脸,嘴里已经尝到了生了锈般的血味,脸上更是一片火辣辣的痛。
随从当机立断跪了下来,“属下该死。”
他刚才不该伸手去碰小郡主,便是眼睁睁看着人摔了也不该擅自做主。
*
姜轻雪和阮洵期私底下会面的事情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裴山不知道,他又去了邺城。
这次去又得要三四个月,他出发那日,走的很早。
姜轻雪还在睡梦中,前一天晚上分明说好了她会来送送他,裴山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她,心里也猜到她多半是没睡醒,这么早起不来。
裴山放下缰绳,男人下了马,大步流星往听澜院走了过去。
满院子的人都知道这样不合规矩,却没有人敢说什么。
便是宜春都拦不得这位爷。
扑面而来的冷肃叫人心惊胆颤的。
裴山进了里屋,昏暗的光线里也不曾点烛。
男人抬手掀起床幔,他坐在她的床边,手指轻轻落在她的侧脸,带着点温凉的触感,落在她的眉眼。
看过两眼,裴山打算就走。
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似乎是被他惊醒,慢慢睁开了眼。
她刚睡醒眼神还有些茫然,眨了眨眼,涣散的延伸的逐渐清明,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裴山怎么会在她的屋子里呢?
裴山的声音很温润,“醒了。”
姜轻雪依然很困,眼皮酸涩,听见他的声音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她恍恍惚惚想起来今天裴山还要去邺城,她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也就想不起来还要去送送他。
她窝在被子里,小巧而精致的下巴也藏了起来,小姑娘气色睡得红润,她点了点下巴,懒倦的声音像是舒舒服服冬眠着的小动物,被强迫拉了起来:“嗯。”
裴山听着她乖乖软软的声音,方才那点没有等到她而生起的气,悄然不见。
这些话他昨晚已经叮嘱过一遍,今天还是忍不住要再说一次。
不厌其烦,生怕她记不住。
“岁岁,记得要给我写信。”
“嗯。”她敷衍。
一向聪明敏锐的裴山好像没有听出她的敷衍,轻声细语在她耳边接着说:“有什么事就去找周述,不用自己硬撑,我在京城留了人,没人敢欺负你。”
姜轻雪听着他的声音渐渐有点困了,她偷偷打了个哈欠,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
若不是此次去邺城有几分凶险,裴山都想带上她一道出发。
不过她细皮嫩肉,别说骑马,就算是坐马车也坐不久。
裴山确实不能放心,他忍不住要操心她身边的许多事。
她不笨,也不聪明。
最叫人头疼的是,她有时候不太分辨出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裴山伸出长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又说了一遍:“记得给我写信。”
姜轻雪已经合上眼皮,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还记得应他的话,稀里糊涂的嗯了声。
过了许久,裴山松开手,离开时重新放下金钩的床幔,挡住大片的天光。
姜轻雪睡到了晌午才醒,她还记得裴山离开之前对她说的话,但是她没放在心上,若是裴山不给她写信,她就不用给他回信。
她巴不得裴山这两年都不要回京城,一直待在邺城才好。
不然她总觉得心头不安。
裴山离京,姜轻雪就越发的自由。
她再也不用担心被裴山撞见不该看见的,她时常陪阮洵期去书铺里抄书,有时候阮洵期放了假,就爬上侯府后院那面墙上,偷偷摸摸来找她。
宜春第一次见到趴在墙头的小书生,被吓了一大跳。
差点就要叫人了。
姜轻雪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巴,小声说:“这是我的新朋友。”
宜春睁圆了眼睛,难怪郡主这些天总喜欢跑出去玩。
姜轻雪叫人搬来的梯子就放在院墙底下,趁着天色渐暗,她提着裙摆慢吞吞借着梯子爬上了墙头,两个人坐在墙上吹风,幸亏盛夏天气炎热,不然姜轻雪是没法陪阮洵期在这里吹风的。
阮洵期从纸包里拿出他亲手做的糕点:“今天我在里面加了蜂蜜,好像更甜一些,你快尝尝喜不喜欢。”
姜轻雪低着头,夜色太暗,如此也好,就看不见她通红的脸,她轻轻咬了口阮洵期给她递过来的糕点,甜滋滋的味道很快就在唇齿里化开,“好吃!”
阮洵期眼神一亮,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特别好看。
“你喜欢就好,明天给我做新的。”
“你这样累不累?”
“不累。”阮洵期补充:“我习惯了的。”
“嗷。”
“对了,你母亲还在帮你相看夫婿吗?”
姜轻雪听见他的问,托起了下巴,精致的小脸正对着月光,故作惆怅,“是的。”
不过她已经同母亲说过了,她有了意中人。
母亲自然是向她打听了男子姓甚名谁,姜轻雪守的严严实实,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她母亲也就不急着逼问,也没有再继续张罗她的婚事,不过是很可惜的语气说:“宋家的夫人前几天还来找我问起过你的婚事,我看宋夫人好像是撮合她儿子同你的姻缘。”
姜轻雪当时在喝水,差点被呛到,“是宋砚璟的母亲吗?”
“对。”
姜轻雪很不解,上辈子宋家来提亲,是在她和宋砚璟发生了落水的事情之后。
如今还什么都没发生,宋家怎么还想撮合她的婚事?
宋砚璟自己知道吗?
不过她也没多想,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姜轻雪望着月亮很快就回了神,她偷偷看了眼阮洵期,少年垂着脸,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向清俊的脸庞竟透着些许疏离,他没说话。
他握紧了拳头,想明天就去群王府提亲。
但是他一无所有。
阮洵期重新抬起了脸,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你…你能不要嫁给他们吗?”
姜轻雪对上他有点可怜的双眼,心里像是被戳了一下那么柔软,她低着头,不安望着墙壁下两人的倒影:“为…为什么?”
阮洵期好像被她问住,过了很久,他似是视死如归,用力而又郑重的告诉她:“因为我…我喜欢你。”
他的脸烫的快要烧起来:“我想娶你。”
他越说声音越低:“我真无耻,但是我还是…还是想要娶你。”
姜轻雪听得心口暖暖的,就像经过了一阵暖流。
她的唇角慢慢上扬,翘了起来,她忍着笑,声音轻轻地告诉他:“那我…我等等你好了。”
阮洵期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冲破他的胸口,他极力忍耐着快要失控的情绪,磕磕巴巴,连话都不会说了,湿漉漉的眼睛好像快要哭了。
姜轻雪就这样悄悄和阮洵期私定了终身。
她以为除了他们俩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其实周述这些天一直在暗中守着她。
周述做事尽职尽责,一向镇定。
不过这个夜里,听见这两个有点蠢的人的对话,也怔忪了片刻。
他面无表情坐在屋顶上,靠着飞檐,吹着夜风。
他想郡主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主子不会同意的。
阮洵期护不住郡主。
两个蠢人凑到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被别人生吞活剥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姜轻雪和阮洵期表明心意之后,已经下定了决心,这种事想要瞒也瞒不了很长的时间。
她打算等裴山从邺城回来,就主动告诉他。
她和裴山早就没有缘分了。
该要过好各自的日子。
裴山的信,一封接着一封送到京城里。
每一页信纸都写满了字,字句简短。倒是对她的问候都要装不下了。
裴山在信里问她吃的如何,睡的如何,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姜轻雪其实很不情愿回他的信,想了想还是提起笔,敷衍似的回了两行字——
表哥,我一切都好。也愿表哥身体康健,平安无事。
姜轻雪几乎每隔两天就能收到裴山的信。
她后来就没时间回,也总是容易忘记。
就这样过了月余。
裴山处理完邺城的事情,整装回京。
他骑马先行,比旁人要快上几天。
裴山驾马抵京那天,阳光灿烂。
淮安侯府换上了新的匾额,门前的两座石狮一如既往威风凛凛。
他将手里的缰绳扔给了一旁的小厮,连日来的奔波让男人看起来冷冽不少,本就锋利的气质更显戾气,他直接去了听澜院。
姜轻雪不在。
裴山漫不经心问起:“郡主呢?”
宜春硬着头皮说郡主不在。
裴山表面看着好脾气问了句:“她何时出的门?”
“晌…晌午。”
现在已经快傍晚。
她出去了好几个时辰。
裴山一脸冷色叫来了周述,声线极冷:“你就是这样看着她的?”
周述没想到世子这么快就从邺城回来了。
他还未开口,裴山已然是没有耐心,抬手打断了他,继续盘问宜春:“从后门走的?”
宜春浑身僵硬的点头。
裴山这几日都没什么事,索性留在听澜院守株待兔。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大都一声不敢吭。
一墙之隔。
渐渐传来了少女轻快的声音。
裴山抬了下眉,他打开了后院的小门。
少女踮着脚凑到了她面前的少年眼前,近在迟尺的距离,几乎都快要亲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