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侯府不久,门房就有人来报“姑爷来了”。
姝音撇撇嘴,让人把陆承舆带到前院的会客厅。
春燕一听,赶紧为自家姑娘把刚放下的头发又松松挽了一个髻,插上朱钗。阿满对他可没什么好感,嘟哝:“他又来做什么?真是打扰人休息!”
姝音慢条斯理地穿上鞋,捏了捏阿满气鼓鼓的小脸蛋,“没事,等我们去把他打发了再回来休息。”
前院。
陆承舆端坐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目光虚虚地望着一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厅里来了人他都没有察觉。
姝音剜了他一眼,冷淡开口:“你找我什么事?”
陆承舆闻言一惊,赶忙转过视线,眼里霎时浮现出更深的讶然——才几日不见,她好像就变得哪里不一样了。
脸颊圆润了一点,身量似乎也高了,五官依旧灵动明媚,却又多了一种他说不上来的光彩夺目,行走间摇曳生姿,风情万种。
陆承舆一时看的怔在那里。
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副小女孩的模样了。
姝音不耐烦,催促:“快说呀。”
陆承舆听在耳里却有种娇嗔之感,他不自在的掩唇咳了咳,开口:“岳母的事我听说了。”
姝音挑眉:“所以呢?”
陆承舆稳了稳心神,抬眼看着她道:“谣言猛于虎,为今之计还是想办法早日澄清此事为好,不然对岳母和你的名声都不好。”
姝音不以为意:“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陆承舆几乎是立刻答道:“首先,岳母要赶紧回林家去,待在侯府只会让流言愈演愈烈;然后,再由林府的当家人出面澄清此事即可。”
他浅笑着喝了口茶,补充:“如果可以让外人看到林徐两家和睦相处的画面就更好,谣言即可不攻自破。”
姝音讥讽地勾起了嘴角。
这人从头到tຊ尾都没在意过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也并不关心阿娘在林府过得好不好。
上辈子阿娘变傻后被林家关在偏院,她就有去求过他,求他把阿娘接出来。可他只是漠然地瞥她一眼,淡声道:“女子出嫁从夫,哪有另府别居的道理。”
姝音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利落起身往外走,“你回去吧,我的家事不劳你费心。我们和离后,这些事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名声。”
陆承舆没想到自己好情好意却换来这样的对待,不甘心地伸手拦住她,语气微哄:“姝娘,你不要再跟我闹脾气了。我答应你不纳王贞娘为妾,和离的事休要再提。”
姝音闻到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苏合香味,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呕!”她难受的捂住了嘴巴。
陆承舆紧张:“你怎么了?”
姝音甩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让我觉得恶心。”
陆承舆郁闷地回到陆府。
林氏刚刚对他说的那些话,让他觉得难堪至极。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现在连坐下来好好跟他说会儿话都不愿意。
陆老夫人看他这样,就知道事情进展的不顺利,诧异:“林氏没有答应?”
陆承舆敷衍的应了一声:“嗯。”
陆老夫人拧着眉沉吟片刻,笑了,“这样也好!等她们母女俩的名声坏了,应该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了。到时候她肯定不会与你和离的。毕竟就她娘残害庶子这一点,和离后还有哪个正经人家敢要她?拓哥儿,别担心,她会回我们陆家的。”
是吗?她会回来吗?
陆承舆却没这么乐观,心里反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他的手心里慢慢流逝,只他怎么也抓不住、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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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姝音怎么也睡不着,
她一个人溜溜达达来到演武场,甩鞭子发泄了一通。出了汗,整个人都松快了一点,正往回走,不远处的墙角却突然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
“是谁在那儿?”
姝音抽出鞭子,一脸警惕。
“啊哟,夫人,别怕,是咱家。”
随着声音一同冒出的还有围墙那边的一个脑袋。
姝音张大了嘴巴,惊愕道:“钱公公?”
“诶!夫人,是我。”钱三颤颤巍巍趴在墙头,笑嘻嘻道:“我们家主子有请。”
姝音在隔壁花园的凉亭坐下后,还有些回不过神。
她怎么一时脑热就答应了呢?
当然,她不用翻墙过来。这个花园是承恩公家用来纪念先皇原配穆贞圣皇后的,平时很少会有人来。只不知为什么,在侯府的演武场与花园的墙壁之间留着一个隐蔽的小门。
要不是钱三引着她去了那里,她根本就发现不了。
“萧二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顾珩手一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今天着实有些心急想见到她,没考虑那么多。
钱三挺了挺胸脯上前一步,主子为难,就是他钱三表演的时候了。
“夫人,你有所不知,穆贞圣皇后的忌日就快到了,我们主子今儿就来园子里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缮的。”
顾珩满意地点点头,这也不算说谎。
姝音了然,承恩公家在皇上登基后就被遣回原籍“祭祖”去了。园子空下来,皇上派亲近的表弟过来看看也是正常的。
“二叔,您还真辛苦,这么晚还要为皇上分忧。”
顾珩淡笑不语。
钱三腹诽,可不就是辛苦吗?都白白等了好几晚了才终于找到机会见上面。要他说啊,皇上就是太磨叽了,直接把人抢进宫不就好了,还费这个力干什么?
“你遇到麻烦事了?”
“二叔怎么知道?”
“你的鞭声零落无序,力势沉重不收,似心有杂念所致。”
姝音微赧,垂着头小声嘀咕:“二叔的耳朵可真厉害。”
顾珩的目光落在她蜷起纠结的手指上,声如温玉,“你有何烦心事,可说与我听。”
钱三马上附和,“对!我们主子可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夫人有什么忧心事都可以告诉他,一定能帮你找到解决的办法。”
是这样吗?
姝音抬起头,不小心触到顾珩深邃幽远的眼神,坚定又从容,仿佛天下的所有事都难不倒他。
“……萧二叔。”她缓缓启唇,把心里正烦恼如何为母亲正名的事情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