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与现实之间总存在着巨大的鸿沟。
张牧川知道事情不会如狄仁杰想象的那般顺遂,其中有许多考验人性的地方,但他并没有点破,小孩子总需要成长的,而且他刚和狄知逊父子重逢,此时立马泼一盆冷水,很伤感情。
有用的话总是难听,好听的话总是没用。
所以,在前往石头大寨的途中,他说了好几箩筐的废话。
缅伯高和高阳虽然理解张牧川与好友久别重逢,肯定有满肚子的东西要分享,但着实有些受不了翻来覆去的话当年,于是便刻意加快脚步,越过张牧川和狄家父子,先行一步到了石头大寨。
说是大寨,其实就是一个小山村,并没有什么高大的寨门。
僰人对石头有着非同一般的敬畏和热爱,山村中的房子全都是用石头垒砌而成,中间是简单的人字形木头框架,房顶则是茅草,整体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大的蘑菇,所以又叫蘑菇屋。
蘑菇屋分主屋和小房,主屋集做饭、进餐、烤火、待客、休息于一体,小房只用作关养牲畜。
蘑菇屋分主屋和小房,主屋集做饭、进餐、烤火、待客、休息于一体,小房只用作关养牲畜。
无论是主屋还是小房都比较低矮,而且窗户很小,采光极差,主要是因为僰人居住之地风比较大,致使他们建造房屋只求经济、坚固、温暖、实用,通常建造一间房子不会超过两百文。
在僰人看来,房屋就是用来住的。
哪怕是这样的简单追求,因为所用皆是真材实料,又掺杂着僰人的真心实意,却也形成了端庄稳固,古朴粗犷的风格,令人眼前一亮。
尤其是从未见识过天地广博的缅伯高和高阳。
两人在见到成百上千间蘑菇屋整齐排布在半山腰时,不由地都惊呆了,尤其那些蘑菇屋石墙上描绘着的古怪岩画,千百幅拼凑在一起,竟是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僰人祖先的故事,也是僰人千百年来不断迁徙的故事。
两人正看得入迷,一个身穿白色麻布作底,缀以红绿蓝黑四线刺绣衣衫的僰人男子走了过来,歪着脑袋观瞧缅伯高和高阳二人。
有人说过,你站在僰人村寨里看风景,看风景的僰人也在看你。
有人说过,你站在僰人村寨里看风景,看风景的僰人也在看你。
这种看风景的默契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直到张牧川和狄家父子赶了上来,高阳这才发现那名僰人男子竟已经凑到了自己脸面前,还对着自己胸怀指指点点,顿时吓了一大跳,急忙退后几步,一抬脚,正要将其踹飞出去,却被张牧川拦了下来。
张牧川抓着高阳的右脚,轻声说道,“不要紧张,他只是对你怀里的大鹅比较好奇而已,对你宽广平坦的胸膛并无兴趣……”
高阳双颊一红,羞愤地抽回自己的右脚,重重地哼了一声,“我胸中之丘壑,尔等庸俗之辈岂能知晓!”
张牧川瘪了瘪嘴,没有跟高阳继续纠缠,对着僰人男子拱手行礼道,“兄台,我等是从此路过的商旅,请问寨子里可有方便我等歇脚的处所?”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倒出一把铜钱,“我等身上盘缠不多,只有这些许银钱作为酬谢!”
“如若不够,我这里还有……”缅伯高皱了皱眉,右手伸进怀中,刚要掏出一锭银子,但瞧见张牧川瞪了自己一眼,立马又换了另外一种说法,取出的东西也变了样,“我这里还有些许漂亮的海贝,若是拿到市集去变卖,也能换点银钱,倘若有心仪的女子,还可将其制作成美丽的头饰,赠送给对方,表达你对她的感情海枯石烂,矢志不渝。”
“如若不够,我这里还有……”缅伯高皱了皱眉,右手伸进怀中,刚要掏出一锭银子,但瞧见张牧川瞪了自己一眼,立马又换了另外一种说法,取出的东西也变了样,“我这里还有些许漂亮的海贝,若是拿到市集去变卖,也能换点银钱,倘若有心仪的女子,还可将其制作成美丽的头饰,赠送给对方,表达你对她的感情海枯石烂,矢志不渝。”
那名僰人男子听到此处,眼睛瞬时变得明亮异常,一把夺过缅伯高手里的海贝,翻来覆去查看一番后,收进了自己怀中,咧着嘴笑道,“卡莎莎!”
缅伯高侧脸看向张牧川,疑惑道,“他说什么?”
“他说的是谢谢……”张牧川解释了一句,而后用流利的土话与僰人男子进行了友好的问候。
因为他只会友好问候语的缘故,所以僰人男子很自觉地转换成了官话。
“我家还有一间空置的屋子,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在那边住下,虽然房屋简陋,但南北通透,而且视野很好,最适合你们这样走南闯北的羁旅之人。”
僰人男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实在不愿住也行,只是这海贝定金不能退还。”
张牧川哈哈一笑,洒然道,“我等风餐露宿惯了,没那么讲究,只要能住人即可!”
僰人男子淡淡地哦一声,“那走吧,我家在最上头,且得走一段路程。”
说罢,僰人男子拔腿就走,也不管张牧川等人跟没跟上,瞧着就像是要卷了海贝跑路一般。
张牧川几人急忙领着贡使队伍追上去,在千百间蘑菇屋之中穿梭,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幸好就在他们快要跟不住的时候,僰人男子停了下来,指着一间没有门,后侧墙壁破了大洞的蘑菇屋,说道,“喏,这就是你们要住的地方……事先说好,只能让你们住一晚,明天午时之前必须离开,否则……得再追加些许海贝!”
高阳一脸嫌弃地看着眼前的蘑菇屋,瘪着嘴,“好一个南北通透!这不仅是通透,还漏风呢!”
张牧川白了高阳一眼,“有的住就不错了,别犯公主病……”转头笑呵呵地对僰人男子拱了拱手,语气谦和地问道,“兄台,可否帮我们找些酒肉吃食来,多给些银钱也行!”
正当僰人男子想开口回答的时候,狄仁杰从父亲狄知逊身后探出脑袋,眨了眨眼睛道,“我们今早在山中曾遇到一个穿着四片瓦的女子,她说你们晚上会举行篝火晚宴,我们能一起参加吗?”
正当僰人男子想开口回答的时候,狄仁杰从父亲狄知逊身后探出脑袋,眨了眨眼睛道,“我们今早在山中曾遇到一个穿着四片瓦的女子,她说你们晚上会举行篝火晚宴,我们能一起参加吗?”
僰人男子拉长脸道,“原来是想蹭吃蹭喝啊……”
狄仁杰撅着嘴道,“不白吃,我能帮你们一个大忙!”
僰人男子问道,“什么大忙?”
狄仁杰扬起下巴答道,“生死攸关的大忙……这样吧,瞧着你也只是这村里的边缘人物,去把你们管事的人喊来,我有大事要讲!”
僰人男子狐疑地看了狄仁杰一眼,“你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大事要说?”
不等狄仁杰答话,狄知逊抢先一步,抚着胡须帮腔道,“小兄弟,你尽管照我儿的话去做,出了什么错处由我担着便是!”
僰人男子见狄知逊气度非凡,而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以为村子里真要发生什么恐怖的灾难,快步跑了出去,用土话高喊了几句。
不多时,一大群僰人聚在了南北通透的蘑菇屋前。
一个拄着木棍的僰人老者在先前那名僰人男子的搀扶下走到张牧川等人身前,僰人男子指着狄仁杰在老者耳边低语一阵,而后老者重重咳嗽两声,眯着眼睛问道,“少年人,我是这个村寨的首领阿各……你有什么大事要说?”
狄仁杰从怀里取出一块带有部分岩画的石头,自信满满道,“阿各首领,你且看这是什么?”
阿各首领在狄仁杰摸出那块石头后,眼底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但很快有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漠然道,“这是我僰人记录事件的岩画,它有何特别之处吗?”
狄仁杰指着岩画上面的刻痕道,“当然!这岩画的刻痕非常新,说明是有人最近才刻上去的,而它所记录的事情,却不是已经发生的过去,而是还没有发生的未来!”
旁边的高阳好奇地盯着狄仁杰手里的岩画,问道,“这怎么看得出画的是未来?我瞧着与这里屋子石壁上刻的都差不多嘛!”
狄仁杰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指着岩画上的小人说道,“你光用眼睛看当然看不出来,想要看出这幅画隐含的东西,还得用心……你仔细看看这些小人,将刻画他们比较深的痕迹挑拣出来,看看能拼凑出什么字!”
狄仁杰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指着岩画上的小人说道,“你光用眼睛看当然看不出来,想要看出这幅画隐含的东西,还得用心……你仔细看看这些小人,将刻画他们比较深的痕迹挑拣出来,看看能拼凑出什么字!”
高阳依照狄仁杰所说,捡起一根树枝,一边望着狄仁杰手中那块石头上面的岩画,一边在地上写下那些笔划,忽地惊声道,“是日期!贞观十三年三月十八……就是今天!”
狄仁杰点了点头,笑着继续道,“那你再把那些比较浅的刻痕组合起来,看看它们又是些什么字!”
高阳再度依言而行,瞪大眼睛看着地面上的那几个字,喃喃道,“戌时,火起,一人焚亡!”
场间众人闻言皆惊,只有张牧川神色如常,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缅伯高轻轻拍了拍张牧川的肩膀,赞道,“这少年不一般啊,将来必有大出息!”
张牧川摇头叹息一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一定是好事!”
狄知逊抚了抚胡须,笑道,“风雨摧之,才能成为栋梁,也是好事!”
张牧川不再多言,只是稍微往屋子里后撤了一步。
就在这时,老者阿各首领用木棍重重地敲了敲地面,待到周围其他僰人都安静以后,斜眼看向狄仁杰,“你是说我们村子里有人打算在今晚晚宴时纵火行凶?”
狄仁杰昂首道,“没错,凶手应该是在戌时篝火燃起那一刻动手,以大家的歌舞热闹遮掩……”
“一派胡言!”阿各首领忽然怒声呵斥道,“今夜篝火是在酉时燃起,戌时之前晚宴就会结束,凶手如何杀人!再者,我们村寨向来和睦,怎会有人对同村心生歹念!我看你们就是想妖言惑众,破坏我们村寨的团结,以达到你们不可告人之目的!来人啊,给我将这一帮子恶毒的外来者乱石打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