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我爹娘。”少女答,“只是收留我,让我干活而已。”
少女讲话亲切,是何时何地都能博人欢喜的语调,正适合打听事情。孙荞心头一动,问她是否熟悉高浪街,可惜少女摇头:“不熟。”
孙荞正犯愁,眼前忽然一花,有人在桌子对面坐下。
“小寒,我也来一碗水滑面。”那人大咧咧地冲少女打招呼。
他今日梳洗干净,一根翠绿竹簪绾紧黑发,像个无害且无用的书生。他看孙荞,孙荞却不看他,慢吞吞喝茶,目光盯着他的手。察觉孙荞目光十分警惕陌生,他笑道:“穿好衣服便认不出我了么?我是江雨洮!你那夜把我扔在江边,我差点被雨水淹死。”
孙荞:“哦。”她心中绝无愧疚,先伸手与江雨洮的手掌比较。
江雨洮得意:“怎么?钦佩我这江州第一的空空妙手?”
他手掌只是寻常男子大小,孙荞失望起身。江雨洮拉着她衣角,被孙荞甩开也不放弃,狗儿一样跟着:“女侠,你叫什么?你到底来江州做什么?听闻杀人的是个九尺男儿,莫非你在找他?哦……你要自行洗冤?”他语气渐渐惹人憎烦,“怎么?你的旧相好……”
孙荞只恨不能甩开他。江雨洮说着说着,忽然被路边小摊吸引,拉着孙荞走近。摊上卖扇,尤其多美人扇。江雨洮看中一把折扇,摊主开价一两银子。他先是吃惊,然后左右乱瞥,衣袖掠过一个从他身后经过的公子,手心便多了钱袋。
顺利买下扇子,他美滋滋跟孙荞介绍:“这扇面画的可不是寻常人,是高浪街最美的姐儿香月。那里龙蛇混杂,你若要打听什么,应该……”
孙荞插话:“你熟悉高浪街?”
江雨洮站直了,展开折扇得意摇动。
他带孙荞抄小路进高浪街,孙荞警惕地站定,江雨洮解释:“你我逃狱,可你有相好帮你,我可没有。高浪街这几日官兵来来去去,我……”
他止住话头,孙荞的刀柄几乎抵在他鼻尖。
“不是相好。”孙荞说,“最后提醒你一次。再说这俩字,我割掉你舌头。”
江雨洮连连点头,走几步又忍不住出声:“你就没跟你那相……相当好的孟大人提过我?”
他因偷盗入狱,罪证确凿。孟玚只给孙荞解决麻烦,怎可能理会他。江雨洮一路絮叨,孙荞左耳进右耳出,俩人足足走了一盏茶工夫,终于踏上高浪街。
江雨洮带她走的这条路有趣,出口便是高浪街中央最繁华最热闹也最多事端的地段,但恰好避开前后的巡查官兵。左一间赌坊,右一间钱庄,眼前是装潢华丽的酒肆,鲜妍的女人在门口招徕。江雨洮带她大步走了进去。
三言两语,便有人流水般把好酒好菜端上。孙荞刚吃了水滑面,静静看江雨洮大快朵颐。江雨洮边吃边说:虽怨她大雨中丢下自己不管,但始终是孙荞带他逃离牢狱,他是江湖人,有恩必报,今日是专程找到孙荞帮忙来了。
江雨洮油着一张嘴:“听说你在打听那货郎?你已经没了嫌疑,找货郎做什么?你想查案?你想帮你那相……相当熟悉的孟大人找凶手?”他双目炯炯,耳朵竖得老高。
孙荞烦他,但此人确实熟悉高浪街,只好言简意赅:“私事。”
江雨洮咽下两口肉:“那人被烧得面目全非,认不出是阿猫阿狗。我只知最近高浪街上有妇人报称丈夫失踪。她丈夫就是卖货的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