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替我卖?你有什么办法卖?”任志涛问。
此时,亚布市还没有个人卖传呼机和大哥大的,都是邮局的通讯营业厅在卖。
因为办理号码和入网都在那儿。
那立文问:“大哥,咱亚布市是不是只有邮局设有BB机寻呼台?”
任志涛点头:“是啊。只有邮局旁边的通讯营业厅设有寻呼台。”
那立文一拍手:“这不就结了,我去营业厅办理入网费时排了好久,一个BB机一年的入网费要四百八呢。
当时我就想,这要是有人有钱的话自己开个寻呼台多好啊,一年可不少挣钱。”
任志涛听了半天也没明白:“开寻呼台又和我这传呼机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开了寻呼台,不就能办理传呼号和入网了吗?我在公用电话亭给你卖这些传呼机,就可以打上买就送的广告。……送什么?当然是送入网费啊,免费入网,你还愁卖不出去你这些传呼机吗?
我估计,到时候大家都得疯抢,有多少能卖出去多少。”
那立文说。
那立思在一旁连忙道:“不能免费入网,那得多亏呀。”
那立文:“大姐,你要这样想,第一年免费,第二年就可以正常收费了,这些买BB机的人,以后每年都是寻呼台的固定客户了。”
那立思:“反正我觉得不能全给免费,不然可以便宜点入网费。”
那立文:“也可以,打个五折总行吧?”
心里却在叹气,现在的人还是tຊ想不开啊。
不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未来的通讯业务搞促销都是交一年手机费就送手机。
“嗯……可以办个寻呼台。
正好我这有现成的场地,位置也算不错。
这样,这次我去省城搞抽奖活动,顺便找人问问怎样办理寻呼台,一起给办了。
然后,你可以在你的公用电话亭里打出广告,买传呼机第一年送半年网费,第二年送两月费用,你看这样行不行?”
任志涛凝眉想了一会问那立文。
那立文点头:“当然可以。”
这时候,手机费、传呼机费在邮政大厅那里,可没有免费送的,丁是丁卯是卯一分都不给免。
她相信就是免半年费用,大家也会踊跃来买的。
任志涛拍着那一摞纸箱子说:“我早应该和你说说这事才对。
前几天我都想着拿着它们去当奖品了。
大姐说这个太小不显眼,不如洗衣机往那一摆闯堆儿。”
那立文:“我大姐说得也有道理,搞抽奖还是用大件比较好,尤其是日常生活用品比较受欢迎,这个传呼机非必要还真没人用。”
任志涛:“那我就再张罗一个寻呼台了。
你是入伙还是要现金?”
那立文:“我现在选择入伙,不过签合同的人是我大姐。”
现在,她有这么多钱,去滨海买十几二十个楼房都够了,当然选择和任志涛合伙开寻呼台了。
寻呼台正经有几年红火日子可干,是个旱涝保收好买卖,干嘛不干。
那立思幽幽道:“我成了你的代理人了。”
“呵呵,代理人可不白干的哦。”那立文看着她笑着说。
她可是答应大姐,彩票销售所得给她百分之二十。
她上哪找这好事儿去,来亚布市离次婚,还能赚上几十万,够她服装店两三年挣的了。
“那这些钱?”任志涛询问地看向那立文。
那立文:“当然是先存上再取出来,不然你拿着这么多零钱去办业务啊?”
任志涛笑了:“哈哈哈,我还真是这样想的。”
那立文:“那你到哪儿去,人家工作人员都会给你送秋波的,就是吧,那秋波挂了一层霜。”
“哈哈,全是大白眼。”那立思笑。
任志涛的手下把最后一箱子钱也搬了出去。
他们跟在后面下了楼。
临走时,那立文顺了一个传呼机。
因为她发现这个是bird牌的传呼机,非常有纪念意义啊。
上辈子,她用的第一部手机就是这个牌子,质量那是杠杠的。
至今,她还记得当年的广告语:bird手机,手机中的战斗机。
可惜。
莫名地,“战斗机”就消失了。
让她遗憾了许久。
以后的日子里,她换了许多品牌的手机,总感觉不如bird手机质量好。
那立文过来时是坐的任志涛车,没有开自己的车。
虽然现在油价不贵,但是能省则省嘛。
把钱存到那立思新开的银行存折里,那立文看着上面的数字,久久挪不开眼睛。
到了火车站,看到新建好的电话亭,她的心止不住的激动。
任志涛还真是按照她画的样式来建的。电话亭是五角凉亭样式,屋顶刷着大红色油漆,非常醒目,无论从哪个角度走过来,首先就能注意到它。
它的一侧作为电话亭,隔了四个单独的隔间,私密性很强,这样打电话就不怕被旁人听见了。
剩下的三面镶嵌着明亮的大玻璃窗,玻璃窗的挡板是折叠式的,放下来支上就是牢固的案板,上面可以摆放书报之类的。
那立文很满意,大大地飘扬了任志涛一顿。
任志涛被她夸得通体舒泰,快找不到北了。
······
今天的阳光正好,即使身处室外,照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那立文要一个人走路回去。
任志涛和那立思开车去往省城,奔赴下一个抽奖活动场地。
那立文并没有直接回自由市场的公用电话亭,而是去了北方商场的冷饮厅,点了一杯冰激凌五色球,坐在那里慢慢品尝着,设想着将来开个和二十一世纪蜜雪冰城那样的红透兔兔国的连锁店。
未来真美好!
她坐在临窗的位置,窗玻璃是茶色的,室内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而外面的人却看不到室内。
有两人打闹着从窗前走过。
那立文一怔,瞬间眯起了眼睛,起身趴在窗户上看。
没错。
是张子建。
张子建不是出远门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他身边一个穿着藏蓝呢子大衣的女孩儿,捂得很严实看不清面貌。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推推搡搡,玩闹的好不快乐。
她回身急忙穿上大衣准备追出去。
“欸~
女士,你还没有结账呢。”
服务员跑过来叫住她。
“多少钱?”
她问,从兜里往外掏钱,掏出一把零钱。
“五块。”
服务员回答。
那立文立刻找出五块钱递给服务员,剩下的钱随意一揣,飞快地跑出去。
外面已不见了人影。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往前面再走不到三十米,看向右侧的胡同。
那是一条长长的胡同,直通到西大街,在胡同里开了不少小饭馆,还有小旅店。
那立文站在胡同口足有十分钟,终于还是扭身离去。
贸然过去,势必打草惊蛇。
还是算了,来日方长。
可是。
好心情终究是没了。
她迈着沉重的脚步转身往左边的胡同走去,穿过去就是自由市场。
晴朗的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花。
不多。
就那么零零星星地飘着······
第 五十八章 原来自己就是个笑话
那立文缓慢地穿过左侧的胡同,往自由市场方向走去,边走边想着下一步该怎样做。
是自己亲自上场还是雇个人去?
还是雇个人去跟踪比较好,不然她怕自己抓到现场,一个没控住,手上会沾染上鲜血。
那么到时候年幼的儿子该怎么办?
为了渣男把自己搭上太不值得。
唉,想想她都气血上涌、头昏脑涨。
这要是抓到现场,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不气,不气。
她用手抚着胸口反复这样安慰着自己。
“欸~
那立文——”
有人在喊她。
她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看去,在修鞋摊上坐着个女子在朝她招手。
那立文迟疑着没有上前。
“哎呀,不认识了?我,张秀丹——”
女子摘下来口罩,自报家门道。
是她呀,还真没有认出来。
那立文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疾步上前弯腰拉着她的手。
“哈,张秀丹,你捂的这么严实,我上哪儿去认出你呀?”
张秀丹咯咯笑:“幸好你没有捂那么严实,不然我也认不出你来。”
那立文:刚才跑出来的急,把手套和口罩都拉在冷饮厅了。
算啦,也懒得回去找了。
这半天说不准早被人捡走了。
“五年不见了,你好吗?”
张秀丹热情地握着她冰凉的手揉搓着问。
“挺好的。”那立文回答,随即又问她,“你呢?听说你分到了林山林场中学,也挺好吧?”
“还行吧。”
张秀丹眼神黯淡了一下回道。
那立文看着她一身单薄暗沉的棉衣,再加上腊黄瘦削的脸,猜测到她大概过的不大好。
曾经。
张秀丹在师范学校也是个风云人物,任学生会的团委书记。
她的主持功底很棒,市里有什么活动,都会请她去做主持人。
那立文还以为她会分到电视台去的。
结果,却分到了偏远的林场去了。
几年间,同学们都没有她的消息。
“你这是来市里办事儿?”
那立文沉默了片刻问道。
“我是来看病的,最近一段总是肋巴这块病,今天一查是肝病。”
张秀丹回道。
怪不得她的脸色那么差。
那立文左右看了一下问:“就你自己来看病?”
张秀丹点点头:“嗯,就我自己。我这么大人了,还用人陪着看病啊。”
说是这样说,她的眼底分明有失落闪过。
那立文假装没看出来问道:“你这是看完病了擦皮鞋?”
擦皮鞋业务是最近才兴起来了,擦一双鞋八毛钱。
“不是。这不是路太滑,我的鞋底也滑,便想着粘一层防滑大底。”
那立文看看那双有点年头的皮鞋,底都磨得很薄了,它能不滑吗?
她飞快地收回视线,对张秀丹关心道:“你可得注意身体了,肝病就得好好养,别着急上火的。在学校时我可知道你,性子特别急。”
张秀丹上学时就很好强,什么都想比别人做的好,特别认真努力的一个人。
“唉,我早就没有上学时的那个心劲儿了,早就把曾经的豪情壮志扔到犄角旮旯去了。现在啊,能好好活着就行。”张秀丹说。
社会这个大熔炉,是怎样的残酷,把这个曾经立誓做“铁娘子”的女孩儿,熔去了所有的锐利。
张秀丹说完看向那立文。
“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不是和高翔去了宁省了吗?
怎么,回来探亲?就你自己啊,他呢?”
那立文抿了抿嘴道:“······我没有和他去,我留在tຊ了亚布市。”
张秀丹惊讶地提高了声调问:“为什么呀?他挺优秀的,你也很好,你俩挺般配。真没想到,你俩竟然分道扬镳了,没想到啊。”
那立文咬了一下嘴唇,抬眼看着她问:“秀丹,你和我说实话,他当初追求过你没有?”
张秀丹摇摇头看着她道:“没有啊,他要是追我就好了,可惜没有……
欸~
你不会是以为他追过我所以才拒绝和他走的吧?”
那立文沉默。
张秀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握着那立文的手诚挚地说:“你也知道,我们俩在校文艺队,经常一起合作男女声二重唱。
说实话,我还真就喜欢上他了,可惜人家不喜欢我。”
张秀丹顿了一下,耸耸肩自嘲地笑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现在也没什么不好说得了,你也知道我的胆子一直挺大的。我告诉你,我曾经向他表白过,可他说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就是不敢和对方说,怕被拒绝。
于是,我就鼓励他去表白。
然后,我才知道他喜欢的是你。”
那立文艰难地张嘴道:“······那······有同学说他去过你家,都见你的父母了。”
张秀丹立刻道:“啊,那件事儿啊,是那天我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我妈病了,我就去车站坐车,结果没有赶上最后一班车。
他骑着自行车在车站附近碰上了我,问明之后便用自行车带着我把我送回家,他又连夜赶回了学校。
于是,有人就调侃我俩好怎么怎么的。我俩真的没什么,就是同学们瞎调侃……”
那立文呆在了原地。
张秀丹再和她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原本,高翔当年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说辞和张秀丹现在说的一模一样。
自己当年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上辈子的耿耿于怀,居然是个笑话······
那立文想起上辈子,她刚刚离婚不久,就在百货大楼路口碰上了高翔。
那天,她刚刚下班,走在百货大楼的路口,想要去新华书店去买书。
然后,一辆三蹦子从身边过去,坐在车里的人豁然扭头,在前方招呼三蹦子停下。
那立文只是瞟了一眼,认为自己不认识对方,便横穿马路到了对面。
身后传来高喊:“那立文!”
那立文一震,扭头看去。
只见那个从三蹦子里下来的精英打扮的男人,站在马路对面冲着她挥手,手里还拿着最新出版的翻盖手机。
“是我,高翔,你不认识我了?”
高翔脸上露出的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那一刻,那立文没有一丝犹豫,钻进停在身旁的一辆出租车遛了。
在出租车上,她都没有回头望一眼。
她很恨他。
她把自己遭遇的所有不幸都归罪于高翔身上,此生都不想再见他······
此时,听了张秀丹的话,她才明白是自己错了。
轻易就相信于外人的话,身边人的话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
想起了这一切,那立文心如刀绞。
她仰头望天,一片雪花落在了脸上。
冰凉。
那立文忽然就想起了分手后,高翔写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信,信的末尾有一句话:
“上帝是最公平的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