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提心吊胆了六七日,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平南王妃亲自领着燕城上了承平侯府的门,要与裴老夫人商议两人的亲事。
采薇得了消息,忙不迭往衔雪院跑,还未来得及撩帘,就雀跃道:“姑娘,燕城世子来了!”
“来了便来了。”盛棠宁正在镜前梳妆,不紧不慢,回头嗔她,“你这么慌乱做什么?当心摔着了。”
“不止燕世子。”采薇上前来,俯身在她耳边悄声道:“还有平南王妃也来了。”
“平南王妃来了?”姑娘眼神霎时欣喜,掩饰不住的欢喜。
采薇抿唇笑,“眼下老夫人正在前厅和平南王妃说话呢,燕世子也在,姑娘要不要去瞧瞧?许是正在商议姑娘和燕城世子的亲事呢!”
哪有长辈议事小辈在场的道理。
采薇原不过是在打趣她。
盛棠宁看出她眼里促狭之意,伸着手就要来挠她,“好呀你个采薇,竟敢笑话我,看我怎么罚你。”
主仆俩打打闹闹,又重去镜台前打扮,穿藕荷齐腰长裙,配着雪青的月白小袄,明眸翦水,眉眼弯弯,打扮得鲜妍明亮。
还要对镜反复看,不安问采薇,“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采薇笑,“保管叫燕世子看着挪不开眼。”
的确是挪不开眼。
燕城一瞧见她,眼里的惊艳便掩饰不住,喃喃道:“妹妹今日真好看。”
她娇嗔着睨了他一眼,“哥哥的意思是,我往常不好看了。”
“不是不是……”燕城慌乱极了,忙解释,“往常的妹妹也好看。只是今日特别好看,像仙子。”
姑娘闻言,双颊飞上了霞色,羞答答垂下眸去。
燕城来找她,眼下两边长辈已将亲事定了下来,他来带盛棠宁去见平南王妃。
正堂里,盛棠宁敛衽对平南王妃行礼,落落大方,“清棠见过平南王妃。”
“起来吧。”
平南王妃含笑看她,见她容貌出众,举止得体大方,很是满意,点头笑道:“可算是见着真人了,那书信里描绘得跟个天仙一般,我还当他是夸大其词。如今一看,原是说真的。”
她褪下手里一只点翠缠金的镯子,往盛棠宁手上套去,态度亲昵,“这定了亲,你便是我家里的人了。这镯子是我随身带着的,你收下,只当个见面礼。”
盛棠宁偷偷看裴老夫人一眼,见她点头,这才又盈盈一拜,“清棠谢过平南王妃。”
这只镯子,她一直戴在腕上,入夜上榻才恋恋不舍取下,搁在镜台上。
采薇见了,笑她,“姑娘可别瞧了,再瞧那镯子上也多不出两个眼来。”
又道:“姑娘的心现在可算定下了吧?如今定了亲,我们是不是得提前改口叫世子妃了?”
盛棠宁羞得不行,蹙着眉恼她,“你再胡说,我可真恼了。”
“好好好,不说了。”采薇忙住嘴。
隔了会儿,给盛棠宁梳发时,看着镜台上的点翠缠金镯子,一时又感慨上,“平南王妃真是平易近人好说话。姑娘原先还担心自己身份不够,配不上燕世子,原是白担忧了。”
“是啊!”盛棠宁看着那镯子,也是庆幸,“没有想到竟这么顺利。”
落月听她们说话,也来瞧那镯子,转头问盛棠宁,“姑娘要嫁人了吗?”
“是啊!”盛棠宁点头,“我要嫁给燕城世子了。燕城世子你知道吗?”
“知道。”落月脆生生点头,“采薇姐姐说了,就是他把我们从甜水巷救出来的,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她又声音低下去,嘟囔道:“还有大公子,大公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盛棠宁摸着她的头,轻轻叹,“阿月,我们都是一样的……”
她也欠了那人的命,现在他挟恩图报要她还。
她还不起。
只能逃。
盛棠宁和燕城的亲事定在来年三月里,九曲池头三月三,正是迎婚嫁娶的好日子。裴子萋的婚期也定在了这月里。
正好,两个姑娘一同做个伴儿。
婚期近,嫁妆都得加紧采买置办。两个姑娘又都是高嫁,更得仔细着。裴老夫人在这上头下了大功夫,一应妆匣嫁底都挑好的。
姑娘们也忙起来了,都是皇室姻亲,嫁衣自有内务府准备着,不必亲自动手,可却得学礼仪。
宫里来了两个教引嬷嬷,日日夜夜教导,立坐跪躺,都有规矩。
裴子萋叫苦不迭。
偶尔得闲,便对着盛棠宁大倒苦水,痛苦哀嚎,“早知嫁进皇室要受这样一番磋磨,我当初就不该答应。”
盛棠宁抿唇笑。“不该答应也迟了,如今姐姐已是过河的卒子,再无退路。不如还是好好想想,明日教引嬷嬷吩咐下来的功课要如何做才是。”
这样算不得安慰的安慰,裴子萋听了唉声叹气,“我光是想想未来数十年都得在这样的规矩里度过,就觉得前路无光。”
她又看盛棠宁,好生羡慕,“妹妹是不愁了,那平南王妃出了名的好说话,好性子,往后妹妹嫁过去也没有规矩城府等着妹妹。可我却是太子良娣,数不清的规矩体统是一则,往后进了宫还不知是个什么境地。”
养在深闺里的姑娘,不知世事,临出嫁前才懂得这些个道理。
盛棠宁柔声宽慰她,“姐姐不必自扰,你与太子殿下多年相识的情分在,他定会悉心护着姐姐。”
事到如今,裴子萋也只能期冀太子是个良人。
夜里裴子萋也要与她睡在一处。
衔雪院的床榻上,两人各枕着一只软枕,借着屋子里清幽的月光闲语碎话。
裴子萋絮絮叨叨说了好些闺房话,忽而将话头扯到盛棠宁头上,“妹妹是与大哥哥起龃龉了吗?”
原是这些日子盛棠宁刻意避着贺景铖叫她瞧见。
盛棠宁摇头,“没有。”
“那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好几次远远瞧见了贺景铖,盛棠宁都拉着她偷偷走开。
盛棠宁自有藉口,“琮之哥哥事忙,我们怎好去打搅他。”
裴子萋仍是觉着奇怪,“是吗?往常大哥哥忙的时候也有啊,怎么不见你这么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