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尔本来不想理会。
但是由于距离太近,异常难受的喘息声还是让她停下了脚步。
她抬头看了看,非常满意,头顶上摄像头正常运作。这年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做好事留证据也是对自己负责。
而且万一这人在这真出点什么事,影响房价那可真是对钱包的大不敬!
男人低着头,弯着腰,一只手紧紧握着拳头,青筋爆出。另一只手似乎很用力的捂着肚子。
他身旁放着吃了一半的半价盒饭。
“你还好吗?”关尔走到了他前面。
男人没有抬头,呼吸声越来越粗重。脖子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和这个深秋夜晚非常不符。
“需要帮忙吗?”
“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要帮你投诉他们吗?”
陈政南听到了投诉两个字,勉强抬头。他脸色铁青,直冒冷汗。镜片上好像蒙着雾气。视线都模糊了,根本看不清眼前的女人。
有反应了!看来是想投诉!深夜下班还吃到有问题的饭,打工人实惨!
可他现在看起来好像非常痛苦。
“你应该先去医院。回来再投诉他们也不迟!我帮你作证!”说着拿出手机对着陈政南和盒饭拍了张照片!
“医院。”陈政南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清醒。
“我帮你叫救护!”
陈政南摇摇头,手从口袋里艰难的拿出车钥匙。
“麻烦你送我去最近的医院。”陈政南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对身边的女人发出请求。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连日来的连轴转,顾不上一日三餐,应该是胃炎犯了!等救护车来到,他都可以在医院打上点滴了。
关尔看了眼车钥匙,价值不菲!
再次打量眼前的人。
斯文的,有钱的,感觉快要死掉的男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关尔接过钥匙,弯腰扶他一把。
陈政南借势起来,只觉得自己胃绞痛,手脚发软,不得不将身体大部分依靠在女人身上,余光瞥见女人因为重量眉头都拧紧了。
她随意扎着低马尾,鬓角的碎发被风微微吹起。下颚线清晰,鼻梁小巧精致。
是她。
“你再忍忍,中心医院六七分钟就到了!”关尔故作轻松的开口,当然是一路绿灯的情况。
陈政南并没有力气再回应,坐在副驾驶,眼睛紧闭。
到了医院,急诊,深夜看病唯一好处,不用排队。
关尔拿着病历和男人的身份证。瞟一眼身份证,再看看病床上打着点滴的男人。
陈政南 32岁
住址是她家对面马路的大平层。
原本以为和他同病相怜,是同个夜晚惨遭资本剥削的苦命人。
没想到小丑竟是她自己!
再想想开头自己找摄像头的行为,现在看来她讹人的成份比较大。
见对方情况稳定。关尔将他的身份证车钥匙塞回他口袋,趁人没醒,交代护士照看,便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关尔哈欠连连。
双目无神,摊坐在工位上,就像聊斋里被妖精吸了一半元气的人肉躯壳。
徐洲看着她几乎昏昏欲睡,冲了杯咖啡带过去。
“谢谢啊!”关尔声音懒洋洋。
“昨晚很忙吗?都没时间睡觉了?”
“嗯,做好人好事去了!”
后果就是严重缺觉,下次不做了。
“下次带上我,我帮你做,你睡觉。”
关尔困到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小耳朵的玩具呢?”徐洲看着快蔫过去的人,有点心疼。
“忘了!”
“那我下回去你家拿。”徐洲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说。
没拒绝,那就是同意了。徐洲内心暗自高兴。转身下楼去给她买巧克力蛋糕。
一口气半杯咖啡式下肚,进度血条成功充值百分之五十!
“上班哪有不疯的!”关尔喃喃自语,一边打开客户新发的邮件。
这时候母亲郑龄语打了电话过来。
“喂,妈妈,怎么了?”
“你爸爸周五生日,你记得回来。”
关尔听到母亲的话,微微皱眉,说:“老关说生日要在家过吗?你别白费心思!”
她从十四五岁便知道,父亲母亲的感情早就分崩离析,只剩一个挂名。这些年他们两除了工厂和女儿的事能说两句话,其他时候都是母亲剃头挑子一头热。父亲关盛在外面彩旗飘飘,吃喝玩乐。但是她的母亲却甘之如饴,长年累月乐此不疲的炒冷饭。通过不停回忆那些陈年往事来自我安慰,这个男人还是爱她的,只是柴米油盐难免心生倦意。
“关关,你爸爸说了的!今年生日和我们一起过。你说妈妈订酒席好还是亲自做几个拿手菜?”郑龄语丝毫没察觉女儿的不悦,继续自顾自的说道:“还是妈妈亲自做几个他爱吃的菜吧!外面的总吃腻了的。”
“你自己决定吧,我没意见。”这些年关尔不是没提过让母亲离婚,过自己的生活。可郑龄语每次一听离婚就好像如临大敌,开始责怪她怎么见不得父母圆满,要拆散这个家!过后又开始抱着她忏悔懊恼,说自己不是故意凶她,爸爸会改的,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个家才是他最后的港湾。
她也问过父亲为什么不离婚,他却说和妈妈不是没有了爱情而是爱情转变成了亲情。他们永远是一家人。
“那你下班抽时间出去逛逛给爸爸买个礼物,他上次说你之前买的金骏眉品质非常好!”
“好,我知道了,你不要老跑工厂,你的瑜伽课插画班也要准时去上课哦,先这样,我这还有事呢。”关尔挂了赵龄语的电话随即给关盛拨过去。
“喂——爸爸的小耳朵,怎么啦?”关盛嘹亮的声音窜进关尔的耳朵。她下意识把手机拿远。听声音,一点都不像五十多的人,反而有股二十出头少年郎的朝气。
“你在哪呢爸爸?”电话那头有明显tຊ的风浪声。
“爸爸正和你发财叔出海呢。”
“你今年生日是不是要在家过?”怕他听不见,关尔声音大了点。
“生日啊,你妈妈和我说了在家过,那我自然也是想在家和我宝贝女儿一起过的。”
关尔听完好气又好笑,佯装生气,说:“老关你少来!你是有前科的!谁去年说在家过,结果呢?后面跑山上去了!都不知道是和你的红颜还是蓝颜一起过!还没信号联系不上!我妈妈担心了一天一夜!你真好意思!”
“怎么还提这回事,爸爸不是给你和妈妈道过歉了吗?”电话那头的关盛自知理亏,对着电话哈哈大笑,说:“果然长大了,开始对爸爸吹鼻子瞪眼了,唉,爸爸的小耳朵都不听爸爸的话了。”
“少来,别装可怜。还有你今天早点结束!葛沙海滩那家梨花烫妈妈可喜欢了,你给她打包一份回去。”关尔很矛盾,一边怨母亲执迷不悟,父亲的疏忽冷落,一边又希望母亲能开心。
“好好好,爸爸听你的,一会就去打包。”
“再放飞机,我就改姓!叫郑尔!”母亲郑龄语说她出生那年,他们还是恩爱夫妻,所以给她取名关尔,关尔,合起来就是郑。关盛那时说这是他们两个爱情结晶的最好证明。现在听起来还真是讽刺。
可陷入爱情中的女人都觉得这些一不花钱二不费力的东西是男人对她爱意的证明。
“爸爸这两天回家住,爸爸什么都不缺,不用花时间给爸爸挑礼物,有空多睡觉,知道吗?”
关尔挂了电话,无奈轻叹一声。关盛不是个好丈夫,但是个好父亲。少年不缺陪伴,刚成年便在他能力范围内给她买最好的房和车。
所以她时常对他们产生一种很割裂的情绪。希望母亲以取悦自我为中心,能够真的自由快乐,不要再对离心的男人抱有希望。同时又觉得表面和谐幸福的三口之家好像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与此同时,医院里。
陈政南醒了。
他环顾四周,早就没有昨晚那个人的身影。只见病床旁的桌子上留下个纸条。
“萍水相逢,功德+1。昨晚我垫付的费用请打到我的卡上 58711234567778000,你的车停在B区外围。”
陈政南摸了摸口袋,手机没在身上。拿了药找到车,余光瞥见后座还放了两罐鸡尾酒。
汇款的时候备注了一行字。
“谢谢,你的酒落在车上了。”随即又删掉,只留下谢谢两个字。心里若有所思,下次见面再说吧。
电话铃响起,陈政南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陈总,刚刚收到邮件,我们竞标成功了!成为黛月山景度假村唯一进驻的零售商店。”电话那头传来助理欢呼雀跃的声音。
“好,准备会议讨论细节,我二十分钟后公司。”陈政南带病泛青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