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章被李纤凝噎得脸色发青,连声道:“这孩子,这孩子……”
仇璋替李纤凝解围,“她生活上一向粗心,未必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届时整个衙署休沐,还怕她不回?”
李含章颜色稍霁。
李纤凝出来时又撞上解小菲,他带着韩杞熟悉衙门,看到她,嬉皮笑脸道:“小姐去东市买朝食?顺道给我捎两张胡饼吧,大清早的我肚皮还空着。”
“今天不行。”
“为什么?”
“今天我想起了你偷窥我洗澡的事,心里生气,因此不行。”
解小菲一张脸顿时皱成苦瓜,“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小姐怎么还记仇呢,我也不是故意偷窥,再说我不是付出代价了吗?我这条腿差点落下残疾……”解小菲看着自己的左腿越说声音越低。
“不行就是不行,少罗唣。”李纤凝从不惯人脾气,大步流星走了。
从宣阳坊出去,隔壁即是东市。这个时辰,大部分商铺尚未开张,唯有朝食铺子,早早地吆喝起来,汤饼、馄饨、毕罗、寒具、菜羹……食物的香气弥漫了整整一条街。
仇璋钟爱的薄皮春茧包子出自宝味斋。李纤凝抵达时口门不出意料排起了长队。李纤凝头疼的扶了扶额,数了数前面还有十九个人,耐着性子排在队尾。
上次仇璋想吃春茧包子,她排队给他买,轮到她时恰好售罄,她为之气结,今日若再赶上售罄,她想,仇璋这辈子也别想吃她买的春茧包子。好在今日富足,李纤凝要了十只,装在荷叶里捧着走了。
包子新鲜出炉,热气隔着tຊ荷叶传递出来,微微烫手。李纤凝不断倒换手,脚下步伐加快,想快些回到衙署。
走出东市,未及西拐,见对面安邑坊的坊门前围满了探头探脑的百姓,李纤凝天生敏锐,上前探看,“发生了什么事?”
“里面死人了。”
“死人有什么稀奇?”
“不是普通的老死病死,是给人杀死的!凶手叫死者丈夫堵个正着。唉,可惜了那小娘子,春华正茂。”
李纤凝挤过人丛,入到坊内,果然看到离坊门三户远的位置围了一群人,大抵是附近的坊民,个个持械严阵以待。毕竟是平生第一次遇到杀人犯,坊民们神色惊慌,尽管占着人多优势,依旧不敢轻敌冒进。其中一个拿着烧火棍的汉子双手抖若筛糠,不断询问外围坊民县衙来人没有,什么时候来。
这时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人群轰然后退。大汉也跟着退,顺道抬手擦了擦脸上密集的汗珠。
李纤凝绕到正前方,终于弄清他们畏惧的原因。原以为凶手是个多么了不得的穷凶极恶之徒,不想是个娇滴滴的妇人。
妇人盛装打扮,脸上施了重粉,秋阳下白得有些不真实。发髻精心绾成灵蛇髻,秋花点缀,翠靥镶面,钗环摇摇曳曳,似她蹒跚欲坠的步履。
面目暴露于日光下的那一刻,人群哗然四起,没人愿意相信这样的女人会是杀人凶手。事实却摆在眼前,不容半点儿质疑。通过敞开的房门,李纤凝清楚看到横陈的尸体,鲜血在她身下汪洋成海。李纤凝相信其中必有一点溅入妇人眼眸,否则她的左眸不会那样红,胜过三秋枫叶,十里朱梅。
妇人手持匕首,坊民不敢大意,四下散开围拢成圈。秋阳升到树梢,妇人仰头望了望,眼睛微微刺眨,遂抬起那条捏着匕首的手臂遮了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