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天发生这么多事情,现在说起来霍飏都带着几分恍惚。
他低着头,看酒店厚重窗帘下坠着的流苏穗子,在空调冷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
对面老人涕泗横流:“糊涂啊!别人说孩子抱错了就是抱错了?我看你就是我亲孙子!到底是谁说这么荒谬的传言?要不是这个消息,他们怎么会年纪轻轻就遭受意外?”
霍飏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在母亲摔碎的手机里看到唐晚秋的照片,发现他的眼睛和鼻子,和母亲一模一样。
他终于确定父母的笃定和坚定从何而来。
老人难过至极,听到霍飏说他也在金沙县,而且已经找到了那个孩子,一连声让他别信那些,赶快回来。
霍飏握住流速穗子,看它们在自己手心散开,轻声:“我觉得可能是真的。”
“先把他带回去,再做个鉴定看看吧。”
老人态度很激烈。霍飏安抚了许久,才把他们哄得平静些许。
一个电话打了两个多小时,挂掉电话又在窗边站了会儿。
唐晚秋一直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只眼睛,看着窗边那个身影。
他不说话了,小方块也不亮光了。但他还站在窗边,甚至比刚刚说话时,还要低沉落寞。
明明唐晚秋都适应黑暗能看到人了,可还是觉得,他身上蒙着层黑雾。
又站了不知道多久,他转身,朝床边走来。
虽然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唐晚秋还是有种自己窥探到他隐私的秘密感觉。下意识闭上眼睛,试图假装自己已经睡熟了。
布料摩挲,霍飏坐到床上,给手机充上电。
躺到床上盖好被子,在无尽黑暗里,耳朵敏锐捕捉到旁边人的呼吸。
不同于刚刚的平缓呼吸,是很略微急促的频率。
被自己打电话的声音吵醒了吗?
知道少年听不懂自己说话,但霍飏还是微微叹气:“抱歉。”
唐晚秋是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能听清,记忆也没问题。
他记得这两个字的读音。
这是这个人第三次和自己说这两个字。
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自己睡着了,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两个字啊。
是什么口令吗?
唐晚秋小心睁开眼睛,想观察男人表情。可刚掀开一条缝,就撞上男人看过来的视线。
完蛋,他不会发现吧?
唐晚秋又飞快闭上眼。
霍飏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问:“吵醒你了吗?”
问完想到他听不懂,又沉默下去。
对方又说了句话,依旧听不懂。
但很明显就是对自己说的,就是发现自己没睡着。
唐晚秋心脏怦怦跳,呼吸更乱了。
霍飏听着他错乱的呼吸,隐隐担心,打开床头的小夜灯,翻身坐起来。
原本黑暗里隐隐绰绰的东西现在看得更清楚,少年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闭着着的眼睛,长卷睫毛贴着被沿,颤得像展翅欲飞的蝶。
霍飏在床边蹲下,扒开被子让他的鼻子露出来。
把被子往下扯的时候,手指碰到少年被枕头挤得鼓起的腮帮子。
皮肤温热柔软,急促呼吸喷在指节上,刚从蒸锅里拿出来的小馒头散发热气似的。
把被子拉到下巴处,少年还是一动不动。
即使睫毛几乎飞起来,即使呼吸乱得让人担心他能否喘上气,他还是紧闭着眼睛不睁开。
霍飏后知后觉他可能在躲避。
放在被子上的手停顿两秒,收回去。
唐晚秋听到窸窣声音。是男人又回去,躺到床上,盖上被子。
随后“啪”的一声,刚刚打开的小夜灯再次关上。房间再次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