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有些太过仓促。
“妈,我这两日淋巴有些痛,你替我回了严太太吧?”
周以珍像没听到这话似的,兀自又把秋原从楼上喊下来。
卢维岳把女婿安排到自家的钱庄做事,下星期一走马上任。秋原为了不露怯,这几日正埋头苦读金融方面的书,听见卢太太叫自己,脑袋还有些发晕,问:“太太,出什么事了么?”
卢太太把女儿女婿拉到身边仔细看了,专挑不满意的地方:“阿照这趟回来裁了不少新衣裳,她出门我是不担心的。倒是秋原不像话,你爸爸前些时候订了一件狐狸皮大衣,只好让你先穿。”
秋原被拉着转了好几个圈,卢太太沉浸在一种极度快乐的情绪之中,根本问不出什么话。他只好把目光转向卢照,压低声音问:“太太怎么了?”
“她高兴呢。严子陵开订婚宴,指名道姓请我们去。”
拆散一段感情,有时候比促成一桩婚姻更令人喜笑颜开。
卢照的眼眶里蓄着泪,有一滴已经垂落到睫毛上,但她并不为具体哪一个人而哭。她只为原来的、眼前的、以后的生活。
秋原想伸手抱她,又听见卢太太跑上跑下地嘱咐:“秋原啊,你这两天别看书了,好好跟你爸爸学学勃立奇。南京那边时兴这个,你原就玩得不错,正好多精进精进。”
秋原正想说精进勃立奇有什么用,却见卢照已经捂脸跑上楼去了。他想追,他丈母娘倒说:“不用理会她,哭一哭就好。等你们结婚了,生了孩子,她自然就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人都忘了。”
05.月明
卢照和郁秋原赶在严子陵婚宴的前一天到了南京,下榻的地方是卢维岳早年在牯岭路购置的小公馆,不算很大,但胜在清幽精巧,两个人住总绰绰有余。
卢太太没有跟来,却又把女儿女婿出门的一应事物安排得井井有条,并不用卢照他们两个操心什么。只管到了严子陵订婚的正日子,俪影双双地赴宴就行。
严家这场宴,与其说是订婚宴,倒不如说是同学会。除了双方父母,没请几个正经长辈,倒是一对新人的同学、朋友聚在一tຊ处谈笑风生。
王家六小姐,单名一个“颐”字,是个极为标致的青年学生。长相明媚,性情和顺,逢人就笑。
郁秋原在筵席上远远见了一眼,便跟卢照咬耳朵:“严子陵的艳福却是不浅,好姑娘都教他遇着了。”
卢照心里本就烦闷不堪,听了这话直接嫌弃地看郁秋原一眼,咄咄逼人地问:“你还不是一样?瞧,密斯沈盛装而来,正在厅里举着酒杯跟各家少爷小姐寒暄,你也不说上前打个招呼。”
这话秋原可不敢接,恰好戏台上新开了一出绍兴戏,他捻起两粒瓜子,便心无旁骛地看戏去了。
卢照白他一眼,亦沉默下来。
订婚宴嘛,风头自然该主家一对新人出,反正再怎么也轮不到外姓人,郁秋原在这儿白吃白喝白消遣,一副大爷姿态,比场上大多数人都痛快。
卢照却有些坐立难安。
等新人敬酒,久等不来,她便悄悄拉了秋原的大衣袖口,耳语道:“还要坐多久呀?怪无趣的。”
秋原心道:新娘不是你,你当然觉着无趣。嘴上尚且严整:“且得等呢,看见没,才到六小姐表兄表姐那一桌。”
卢照不耐烦地拨了拨前刘海:“嗳……”
她昨晚偷偷哭过,这会儿想拿头发挡住微微发肿的眼泡。
秋原见了也不戳穿,只说:“这趟出来,老爷太太另有嘱托,”又指了西边桌上那些嬉笑玩乐的年轻人,“要我们多结交些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