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您所料,看了密信便没了影儿。”
谢司宴“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派去昌图的人选好了吗?”
“选好了,是东厂那边的人。”
“好,让他盯好了郭贤,若有异动……”
后面的话没说,但霖峰却明白他的意思。
若有异动,就地诛杀!
……
天色阴沉的愈发厉害,远远望去有种山雨欲来之感。
寒气顺着脖领子钻进身子里,冷得宋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脑中思绪纷飞,脚步不停地朝廊下家而去。
宋菁明白,自己中了谢司宴的计。
可为了陈将军的命,她不得不铤而走险,消息必须要递出去!
此时,天彻底阴了。
无数雪粒子纷纷扬扬地飘落,打在脸上生疼。
宋菁一路挨着打来到了廊下家,而后猛地推门而入,发出哐啷一声响。
三人被吓了一跳,见是她神色各异。
“小乙子,你现下有事没?”
宋菁开门见山,让本就提着一颗心的小乙子更加警惕。
“你要干什么?”
宋菁沉着脸还没说话,房门却又被推开了,只见一个小太监哭丧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几人先是一愣,随后李海反应过来,飞快窜下了通铺。
“你怎了?”
小太监看着也就十岁,此刻眼睛通红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哥,他们打我……疼……”
他将手亮出来,只见一双稚嫩的小手,掌心已是血肉模糊。
“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打你!”
小太监抽噎着瘪了瘪嘴,“说我坏了公公的事。”
“跟你说了多少次,宫里不比外面,做事需务必小心!怎就不听!”
李海一边埋怨,一边替他处理伤口。
小人瘪着嘴,忽然看见宋菁又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位公公看着眼生,该不是这屋住着的吧?”
他话音刚落,只觉手上突然疼得厉害,立马哇哇大叫起来。
李海瞟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别人的事少打听!”
宋菁见状尴尬地笑了笑,朝小乙子使了个眼神率先朝外走去。
小乙子八百个不愿意,却奈何敌不过宋菁。
直到来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才听她神秘地说:“我有事要你帮我……”
小乙子闻言蹦得八丈高,“不……不行!我可帮不了你!”
宋菁咂嘴,“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不用听了,我定帮不上你!我还有事——”
说着小乙子便想逃走,却被宋菁手疾眼快地拽回来了。
“别走啊,咱不说这个了。”
她笑着抚了抚他的前大襟,好声好气地问道:“刚那小太监是谁?”
“李海的弟弟。”
小乙子随口应道,反应过来后怀疑又警惕地看着她,“你问他做甚?”
宋菁不答,转而说起前些日子的事。
“那日赵德和李海来找我,说他弟弟被抓去了东厂,让我在谢掌印面前说说好话,如今怎么就进宫了?”
小乙子皱起眉头,“你没答应?”
“你知道这事?嗐!我那会刚算计了谢掌印……”
小乙子闻言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李海弟弟将地主家的孙子打坏了,那地主有点人脉,一气之下便把他送进了东厂。
李海听说了愁得厉害,可午间还吃不进饭呢,晚上人家自己就找来了,说都入宫两三天了!
宋菁闻言“咦”了一声,“那他如今在哪儿当值?”
小乙子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那可不知道,人家每回来都悄悄说话,不叫我听!”
宋菁见状也将脑袋凑了过去,低声问道:“像咱俩这样吗?”
她突然靠近,吓得小乙子猛地向后撤,一个重心不稳坐在了地上。
宋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给你吓的!”
小乙子红着脸瞪了她一眼,握住了宋菁伸过来的手。
可还没等他站起来,忽听她随意地问道:“我记着今日该和你哥哥碰面了是不是?”
小乙子家里十个兄弟穷得厉害,为了混口饭吃,家里将他送进宫,月钱也不得不贴补家用。
今日便是他送月钱的日子,会有哥哥在东安门等着。
可就是这一句稀松平常的话,却让小乙子如临大敌。
他猛地松开了宋菁的手,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恶狠狠瞪向她。
宋菁愣了,指着小乙子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你……至不至于!”
小乙子态度很坚决,以手撑地站了起来。
“至于!我想好好活着,你别拉我下水!”
宋菁不能强求,哭丧着脸叹了一口气。
“行吧,总不能逼着你帮我。”
她耷拉着脑袋缓缓转身,“这就是他的命了,谁也没招……”
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小乙子有些不忍。
“那个……你说什么事我听听。”
宋菁立马激动地转身,“哎!是这么回事……”
小乙子顿时如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宋菁见状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她没全都告诉他,只是粗略说自己有个叔父有危险,需将消息传出去。
“只要将信给你哥,让他送去将军府就成!”
小乙子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你确定?”
宋菁肯定地点头,眼里写满了“信我”!
小乙子撇撇嘴,而后咬紧牙关道:“最后一次!”
宋菁点头,从怀里掏出早已备好的纸条,塞到了他手中。
小乙子愣了,“你不和我一起?“
宋菁没说话,只是露出一个狡诈的笑。
“我在暗处保护你!”
小乙子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咬着后槽牙低喝:“再信你我是狗!”
……
雪还没停,飘飘扬扬地洒满了各处。
谢司宴两人一回到司礼监,便有人和霖峰说了宋菁的行踪。
“先去了尚衣监,不出一刻钟又去了廊下家,现下还没出来呢。她没避着人,不用咱跟着。”
霖峰转述给谢司宴听,谢司宴只点头。
“嗯,随她去哪儿。”
霖峰有些不解,“大人,咱不查她报信那人吗?”
谢司宴看他一眼,说了一句:“线放得长,鱼钓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