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感情亦如同生意,需要费心经营,没有经济头脑的人往往人缘也不太好,这是个很残忍的体会,但事实的确如此。
老板还在低声自语些什么,丁思渺沉浸在对自我的剖析里,忽而又极轻地笑了一下。
她想,她这样的早慧圆滑、这样的洞察人心,还不是混成了今天这幅落魄潦倒的惨状,可见她并没有完全按照她了解的那套规则去生活。
有时候是不想那样,有时候是做不到那样,在她心里,始终有一部分自傲乃至自负的灵魂扎根着,让她固执地不愿意改变自我,使她毫无理由地相信,即使不像凡人那样蝇营狗苟地算计,她也能混出个名堂来。
可,真有那么一天么?
丁思渺罕见地在这一秒感觉到了动摇,或许是横亘眼前的山脉太高大了,像一个沉睡的巨人,令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渺小。
山风吹过时,她打了个冷颤。她吸了吸鼻子,扭回头对老板到:“咱们等到几点呢?”
话音刚落,树林里传来一点扑簌簌的动静。
两人都没接着说话,默契地将视线投进了林子,那声音越来越近了,是脚步声!
老板作为一个腿脚不太灵便的跛子,率先站了起来,丁思渺看着热切的队友,后知后觉地生出一丝尴尬情绪。
以她和段执的打交道记录来看,她能在这里等段执下山真是件怪事,等下见了面都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丁思渺看着老板的背影,内心疯狂摇摆着:我站?还是不站?
但是很快,这场激烈的思想斗争就宣告了终止。因为段执终于出现了,他从林子里走出来,踏上小道的那一瞬间,丁思渺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泥人。
段执浑身上下,也就脸上还有几块干净地方,其余皆裹满了泥浆,简直像是刚从热巧克力里捞起来的。
丁思渺站了起来,为自己刚才不合时宜的联想感到一丝羞愧,她能想到,段执这会儿肯定很冷。
老板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段执冲他挥了挥左臂,比了个ok的手势,他这一抬手,丁思渺才发现,他臂弯里抱了个什么活物,也黑乎乎地挂满了泥,刚才和段执的脖子以下一起,黑得浑然一体,她居然都没发现。
丁思渺小声问老板:“他抱了个什么?”
“没看清,好像是只鸟。”
“这么大的鸟!”丁思渺颇为震撼,可直到三人回到了五金店,脏兮兮的段执把脏兮兮的活物放进了一个快递纸盒,丁思渺趁段执去洗脸才凑过去看清了这东西的真面目。
小东西颇为警觉,滴溜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从纸盒中间的缝隙里和她四目相对。
段执的声音忽然从卫生间门后传过来:“那是猫头鹰,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猛禽呢,你别摸它。”
丁思渺直起身,看向卫生间的不透明玻璃门,心里既诧异又有点欣喜,诧异是怀疑这家伙长了双透视眼吗?欣喜则是因为两人刚才在路口只互相点了个头,她还以为段执讨厌自己讨厌到一句话都不愿意讲。
现在看来,他可能和自己一样,只是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丁思渺平静地“哦”了一声,转身从纸盒子面前微笑着离开了。
chapter6
丁思渺喝完了热水,一次性纸杯叼在嘴边,听老板和她介绍新床腿的安装步骤。
她听的心不在焉,不时分神去看柜台上的旧式时钟,9点37分,早该回去了,但怎么回去,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