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卿微怔,以为南璟会跟着一起去镇国公府,她本来还觉得难为情,两个孤男寡女的单独在马车里很不合礼数,没想到南璟下车了。
许是他也考虑到了这点,为了她的名声着想,才想着下车。
原来冷清薄凉的首辅大人也会这么心细周全。
温念卿在这一刻对南璟多了几分好感,脑子里再也不是只出现他杀人剥皮的画面了。
温念卿掀开窗帘,对着还未走远的南璟道:“谢谢小叔叔。”
南璟一回眸,便撞上她嘴角边的一抹笑意,宛如菡萏初开,熠熠生辉。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他笑。
南璟垂下眸,遮住了眼里泛起的涟漪。
他微微点下头,转身就离开了。
从始至终他的面色都是一成不变,冷清又平淡。
但他捏紧佛珠的指尖,却泄露了他藏在心里的那股悸动。
没人知道,他对身后的小女人,克制又隐忍。
就是因为那份感情深入骨髓,所以他总是小心翼翼又如履薄冰。
他总怕伤害到她,又怕吓到她。
没了南璟在车厢里,温念卿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也自在了许多。
周围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檀香,不过温念卿闻习惯了,也不排斥这种味道。
云澜驾着马车送温念卿去镇国公府,半个时辰后抵达镇国公府大门口。
云澜在马车旁放上马扎,雪芙搀扶着温念卿踩着马扎下了马车。
温念卿对云澜道了声“谢谢。”
云澜连忙受宠若惊的还礼。
镇国公府的大门口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嬷嬷在那儿候着。
温念卿刚从马上下来,金嬷嬷便忙不迭上前,看着刚离开的白色马车面露疑惑,马车上的标识是首辅,并非荣宁侯府。
这马车是那位首辅大人的。
金嬷嬷敛下眼里的思绪,疼惜的拉着温念卿的手:“大小姐,让您受苦了。”
金嬷嬷是温老夫人身边的人,对待温念卿和温老夫人一样亲昵。
她唤温念卿这声“大小姐,”足以证明温念卿在她心里还是镇国公府的女儿。
她看温念卿只带着雪芙回门,没有见荣宁侯府世子的人影,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不由暗叹口气。
温念卿鼻头发酸,握紧金嬷嬷的手:“祖母的身子可还好?”
“好,好着呢,这两日一直惦念着您,就等着您回门来看望她。”金嬷嬷拍着她的手笑道。
温念卿看着镇国公府的大红门匾,一时间思绪万千,万种悲痛涌上心头。
她想起了前世惨死的祖母,被冤死的祖父。
这一世,她要护好他们两个老人家,要让他们福泽长绵,长命百岁。
温念卿跟着金嬷嬷去了青松堂,温老夫人已经等候多时。
温老夫人年过花甲,身体依旧硬朗,头上也没多少白发,只有鬓角有些染白。
她年轻时也是一代巾帼女将,出身将门世家,和镇国公一同上阵杀敌,有着其他妇人没有的血性和爽朗。
只是她如今的脸色有些憔悴,因为府上的二爷,也就是温念卿的二叔父温霆一个多月前去世了。
温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是悲痛不已。
今日温念卿回门,她脸上才绽开笑容,脸上的郁结褪去不少。
还不等温念卿进大堂,温老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出来迎接。
温念卿也赶紧上前握住温老夫人的手:“祖母。”
“我家卿卿怎么瘦了,是不是那荣宁侯府苛待你了。”温老夫人摸着温念卿的小脸,眼神里尽是心疼和慈爱。
温念卿感受着温老夫人手上传递的温度,心尖忍不住发颤。
她笑道:“祖母放心,他们若是敢欺负我,我定会还回去。”
温老夫人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一向胆怯软弱的温念卿会说出这种话,感慨的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这丫头,终于长大了,祖母也就放心了。”
温老夫人眼角湿润,心里道不尽的心酸。
她自然知道温念卿从小过的有多艰难,可她这个祖母能护的了一时,也护不了一世,很多时候都盼望着她能够跋扈一些,让所有人都不敢欺负她。
温念卿挽着温老夫人的手臂,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以前确实是我不懂事,都是让祖母为我遮风挡雨,现在我长大了,换我保护祖母了。”
前世的时候,祖母死在了她的面前,她是眼睁睁看着祖母死的。
罪魁祸首是温言意。
祖父戎马一生,用自己的血肉来铸就大明的辉煌,可就是这么一个忠心报国的人,最后落得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背负着冤屈死无全尸。
何其可悲可笑!
祖父死后,镇国公府一夜之间被谢氏和温峰握在了手里,而她也没了倚仗,被许淮安抛弃,彻底成了下堂妇。
她被关在柴房里的时候,温言意带着祖母去看她,故意让祖母看她的惨样儿。
当时的祖母也已经形容枯槁,身瘦如柴,唯一不变的是眼神里对她疼爱。
温言意让人打断祖母的双腿,让她在地上爬行,而她当时想救祖母,却被温言意的人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祖母朝她爬过来,嘴里还一遍喊着:“卿卿别怕,祖母来保护你......”
哪怕她自身难tຊ保,她还要保护自己最疼爱的孙女。
可最后她死在了温言意的刀下。
祖母到死嘴里还喊着“卿卿,我的卿卿。”
温言意虽然是名副其实的镇国公府的嫡女,但从小不在府上长大,和祖母没有任何亲情可言,而且因为祖母对她的疼爱,让温言意心里不平衡,更是厌恶祖母。
所以她下手杀害祖母的时候丝毫不心软。
温老夫人看温念卿只带着雪芙来的荣宁侯府,心里便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是一冷:“卿卿,你给祖母说实话,许淮安那兔崽子是不是亏待你了?”
金嬷嬷正斟着茶,插了一句:“老奴方才瞧着送大小姐回来的马车是首辅大人的,难道荣宁侯府的马车是出什么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