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贵人宫里果然热闹非凡。”傅识礼见昭纯宫里的宫人一个个手里都有着活计,但脸上都带着点笑容,目光也精神,每个人看着都很有精气神儿,不由得开口夸赞。
“我原也是不爱管这些琐事的,便由得他们忙去。好在他们也都是眼里有活儿的,宫里倒也打理的井井有条。”俞初将人请到正殿,待傅答应坐好,便问起来意。
“不怕萱贵人笑话,嫔妾在宫中谁都不认识,无依无靠,但嫔妾也不是自怨自艾,只是每每见到萱贵人,心里便觉得亲切。就想着豁出脸面来见贵人,不为其他,只盼着在宫里能有个说话的人便好。”傅答应的话虽说的有些伏低做小,可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卑微之色。
“傅答应刚入宫,与谁都不熟识也是正常,日后后宫姐妹们见的多了,自然也就熟了。”俞初端着待客的神色,却没有将傅识礼的话应下来。且不说之前蝶语来与她说过傅答应在宫中的做派,即便傅识礼真是个顶顶的好人,她也不会头一次见面就将人交下。
“嫔妾不请自来,贵人自是要思量些时候。只是有句话,嫔妾还得告知贵人您,嫔妾是不会同贵人您争宠的。”傅答应这话倒有些不自量力了,合宫中谁不知道如今萱贵人是皇上跟前儿一等一的红人,萱贵人见皇上的次数比不过清贵妃,但是也怕是要超过康嫔了。傅答应还从未见过皇上,就说些争不争宠的话,可不是凭白遭人厌恶吗。
“傅答应天生丽质,不必争宠便会得皇上宠爱的。”
“皇上如何待嫔妾,嫔妾无法揣度,但嫔妾向来看不上那些争宠的低劣手段,没得失了身份。”
俞初颇有些无语,这傅识礼不过刚入宫,连皇上的面儿还没见到,怎么就论起争宠的手段了。可再如何,现下她也是俞初宫里的客,俞初tຊ只得淡笑道:“傅答应说的是。”
傅识礼见自己说话有些冷场,便起身朝俞初福了福身:“时候不早了,嫔妾就不打扰贵人休息了,今日之事还望贵人多加考虑。”
“我记下了。青竹,好生送傅答应出去吧。”
青竹送傅识礼回来,不等俞初询问,便主动回话:“小主,奴婢送傅答应出去的时候,瞧她似是想开口对奴婢说些什么,但是却没开口。”
“我看她倒是个心气儿高的,只怕答应的位份她自己也是瞧不上的。”
“小主要帮她吗?”青竹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只顾着将桌上的果脯拿来给俞初吃。
“我自己才不过是个贵人,哪有什么心思帮别人。不过她主动来找我,想必也是觉得皇上对我不薄,先与我交好,会让她更快的成为常在或是贵人吧。这些都不重要,但是今日跟在傅答应身边那个宫女,盯着点。”俞初拿起一颗梅子做的果脯,咬了一口酸的她直皱眉。
“奴婢知道那个宫女叫兰雀,是傅答应自个儿带进宫的。小主可是觉着兰雀有什么问题?”青竹瞧自家小主酸着了,忙将碟子递过来,让俞初把果脯扔在里面。
“现在也瞧不出什么,只是方才我看她眉眼之中有算计,别是有什么坏主意。”
青竹还未答话,外面小安子的通传声就响起来:“小主,魏公公来了。”
“快请进来。”
“萱贵人吉祥,皇上请您即刻去勤政殿一趟。”魏公公面露急切,巴不得俞初现在就随他飞奔到皇上跟前。
“我这就去。青竹,你随我一起,吩咐湘语照看好宫里。”
青竹听出了俞初话里的意思,赶忙去安排。而俞初也马上起身,随魏公公朝昭纯宫外候着的轿辇走去。
“可是出了什么事?”俞初坐在轿辇里,询问魏公公。
“回禀小主,具体发什么了什么,奴才也不知道,只知道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似乎是下面的人犯了大错。”魏公公跟在轿辇旁边,小心回话。
“犯了错皇上按律法罚了便是,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这奴才就不知了,方才说的那些还是皇上叫奴才去请小主的时候听见两句。”
眼见魏公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俞初也不再问,只是在心里想着谁人能犯什么大错,惹得皇上震怒。
“简直放肆!”
轿辇刚到勤政殿门口,俞初就听见皇上的声音,俞初忙瞧向魏承杰。
“诶呦,皇上这... ...这这... ...唉,萱贵人您快进去瞧瞧吧,皇上都这样好些时候了,可别气坏了身子。”魏承杰虽着急,但也知道这事儿他想管也管不了,只能让俞初进去。
“嫔妾给皇上请安。”俞初虚福了下身,便快步走到皇上桌案边,将倒了的茶盏和笔墨归置好。“皇上,魏公公说您急召,嫔妾即刻便来了。皇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邺县知县,”皇上提起这四个字怒从中来,似是压了压火气,才继续说道:“里通外国,增加赋税,强掳民女,惹得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纷纷请命,还闹出了人命!”
说罢,皇上拿起桌案上的两本折子,递给俞初:“你看看便知。”俞初此刻是皇上的谋士,也不拘泥于‘后宫不得干政’的礼数。
这两本折子,一道是津洲知府康正卿呈递的述职的折子,里面说津洲四县百业具兴,尤其是邺县,更是功绩卓著。另一道折子,是津洲通判蒋策上季书皇上弹劾康正卿,将邺县之事如实禀报。
“朕着人去查,蒋策所言大体属实。方才那几位大臣不过是来说了些罚与不罚的主意,甚是没用。”景宣帝这会儿气还没消,瞧着俞初似是看完了折子,便将探查的结果告知她。
“此事,绝不是料理了一个邺县知县就能了结的。津洲知府肯为一个知县歌功颂德,得了好处之外,定还有别的。邺县一个知县,就算里通外国,边陲小镇,又能有多少有价值的消息?只怕这里面牵扯的人远不止这些。”俞初越分析越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瑞王和晋王本就对皇位跃跃欲试,如今边境再有人通敌叛国,景宣帝的处境不可谓不艰难。
“这正是朕生气的地方。有朕雷霆手段的名声在外,这帮人居然还敢如此行事。只是不知此事,瑞王和晋王是否参与其中。”
“山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邺县远离朝廷,他们多半是想着即便有人参奏,朝廷派人去查探,路程也远,他们也来得及销毁证据,便肆意妄为了。至于瑞王和晋王是否参与此事,现下还不好定论。他们是有不臣之心,但皇上待他们已是按照亲王最高的规制了。通敌叛国对于他们现在来说,似乎得不偿失。只是为保万全,还是得细细调查才是。皇上可是有决断了?”俞初将暖炉上的茶壶提起,给景宣帝斟了杯茶。
“朕要微服私访。”
“皇上,”俞初刚将茶壶放下,听到皇上这样说,赶忙劝阻:“皇上若是想不动声色去探查,大可派心腹之人前去。邺县遥远,通敌又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难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此行太过凶险,皇上万万不可前去。”
俞初见皇上并未言语,只得继续劝道:“况且皇上您想,您出宫,动静太大,一个不小心走漏了消息,岂不是白折腾?”
“朕已想好,就说朕是去大乘寺看太后,也是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百姓有个好收成。随行的亲兵都留在大乘寺,由公主府的血滴子随朕前往邺县。只是你父亲是太常寺少卿,这一趟,还得辛苦你父亲在大乘寺待上些时日。”景宣帝喝了口俞初斟的茶,暖炉热着的茶不会太烫,即时便可入口,喝起来也舒心。
俞初知道皇上已是事无巨细都想清楚了,也不好再说什么。随行的既是血滴子,自然可保皇上安全。
“皇上思虑周全,嫔妾父亲不过是留在大乘寺些日子,算不得辛苦。”
“去大乘寺时,朕会叫你随行。朕出发后,大乘寺那边需要你费心安排,正好你也见见太后。”
“嫔妾遵旨。”俞初心下了然,俞鸿远既然得去大乘寺,那皇上和太后都在,他自然得日日去请安。只是皇上一旦离开了大乘寺,俞鸿远这边就得由俞初想个理由打消自己父亲的疑心。
“你先回去准备着,朕这两日会放出要去大乘寺的风声。”景宣帝这会儿也平复了心绪,只觉得累得慌。
“是,嫔妾先告退了。”俞初走出勤政殿,见只有青竹一人在台阶下候着。
“小主您出来了,魏公公说皇上吩咐,您来的时候让他们都撤下去,不许近身守着。奴婢瞧魏公公怕是以为皇上要与您亲近一般,红着脸叫其他太监宫女赶忙离开呢。”青竹有些好笑地同俞初说着趣事,俞初心里还想着邺县一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小主,您不高兴啊?”青竹瞧见俞初的脸色,小心询问。
“无事,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