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的第一夜,李宜杉跟黄珊珊住一间房。
原本李宜杉还害怕性格腼腆的黄珊珊和陌生人同住会不自在,想了想便将自己刚买的零食分给了她。
谁知与她同住一间房的黄珊珊,此时全然没有了傍晚初见时规规矩矩待在后座、那般如坐针毡的勉强。她嫣然一笑,道了声谢后接过零食,放在自己一侧的小桌上,随后自觉完成睡前的一切流程:去洗漱、敷面膜、躺在床上、拿起平板画画。
整个状态完全可以用“松弛”二字来形容。
彼此更熟络以后,黄珊珊甚至还分给李宜杉一瓶白桃味的苏打水。
她递过来那瓶水,细声细语:“姐姐,这瓶水给你,我专门买给你的。”
李宜杉接下,刚想道谢,眼神却无意间瞄到对方的平板。黄珊珊正在用画图软件作画。
画布上堆满青绿色,却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按照比例来看,更像是一幅头像。
“你在画画吗?”
李宜杉的声音惊醒沉迷绘画的黄珊珊,对方抬头看向她,专注的思绪刚从屏幕中抽离,眼神还带着些懵懂迷离。
“嗯?”
反应过来李宜杉在问自己,她回答道:“对呀,我在画一些稿子,别人约的。”
李宜杉闻言点点头,并没有打扰她创作,转身拿起手机,恰好看到彭霖澍的消息。
澍:「干嘛呢?住的还习惯吗?」
木三:「还不错,小姑娘很有礼貌,人也很好,还给我一瓶苏打水。」
澍:「嗷哟,一瓶苏打水就把你收买了?」
李宜杉忍不住回怼他:「什么叫收买了,人家女孩子有心!」
木三:「你那边怎么样啊?和你老同学聊的。」
澍:「什么啊,你不也和他挺熟?」
木三:「熟吗?不是只见过两三面?」
时间过去许久,彭霖澍没有再说,只是抛给她一张“早点睡”的表情包,便消失不见。
前一天晚上,小游就将第二天的行程发送至群内,图片上活蹦乱跳的Q版字体标注着哈尔滨的第一站——冰雪大世界。
冰雪大世界上午十一点开园,早晨有充足的时间休整,李宜杉吃完早餐甚至还睡了个回笼觉。
明明最适合赖床的机会,黄珊珊却自愿放弃,她起了个大早出了门,直到队伍集合,李宜杉才在车上见到她。
跟随小游的安排,一行人提前半小时抵达冰雪大世界,门口虽然排着队,人却并不多。
隔着花白顶的短小通道,李宜杉尚在门外,就已经感觉到寒冷。彭霖澍跟何屿走在她前面,似乎是感受到了里头传出的冷气,彭霖澍转身瞄了一眼,随后关切地问她:“怎么样?能不能受得住?”
李宜杉缩着脖子,嘴上直说还好,内心却在庆幸,还好自己出发的时候穿的够暖。
园中的超大立式温度计,嵌在大块头的冰墙上,红色的刻度显示出当前的温度:零下二十五摄氏度。
李宜杉不由自主地哆嗦几下,小碎步跟在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之后,观察着这里。
如果说长白山是雪的王国,那么和它不同,冰雪大世界则是冰的国度。
冰冻的砖块垒起的大滑梯,笑容满面、憨态可掬的胖雪人……李宜杉登上坚冰筑起的高台,她站在上面看下去,乌泱泱的人群随意挪动,就像一只大手随机抓起一把芝麻粒撒了出去,她回头看了看身边的两个男士,何屿一身的白格外突出。
俯瞰时众人都是黑色,只有何屿是混入其中的一粒白芝麻。李宜杉再一次想起黑白猪的比喻。
这么妙的比喻,一定要让当事人知道:“彭霖澍,你不觉得你们俩像黑白猪啊?”
彭霖澍正走在去找大滑梯的路上,他听到耳边李宜杉的奇葩想法,一个没忍住伸手拉起李宜杉毛线帽子的帽檐,使劲儿往下扽了一把,一双眼睛,睫毛还来不及结冰,就被奶白色的毛线帽完整覆住。
陷入黑暗的李宜杉张牙舞爪:“哎呀彭霖澍!”
何屿听到动静,随即转身,疑惑的眼下是温煦的笑容,他问道:“怎么了?”
彭霖澍笑着摆手,同时告状道:“李宜杉说咱俩像黑白猪。”
何屿闻言笑了起来:“杉杉,你知道吗?”
李宜杉心中默念:我不知道。
“其实黑白猪不是有两只啊,它一共是有三只。”
“黑白灰。”
“黑色和灰色是男孩,白色的其实是女孩。”
被迫接受了新的知识点,李宜杉没忍住“啊”了一声,一旁的彭霖澍笑的快岔了气。
李宜杉见他得意的模样,一时气不过,伸手从后面猛推他一把,人差点因蛮力而滑倒。
何屿倒是淡定,他也不多说话,只是温和的笑着,默默走在一旁。
大滑梯比较难排,三个人排了近一个小时,终于轮到跟前。仔细打磨过的冰凌筑成的坚硬围墙,彭霖澍毫不客气,出手将李宜杉推了下去。
李宜杉在外力的作用下迅速发射,离开前她匆忙扭头一瞥,心中暗骂一句:这缺德家伙想要害我!
李宜杉先下滑梯,她自觉站到一边,拿起手机给随后滑下的彭霖澍跟何屿拍照。在寒冷的天气里她的手机背后贴着一片暖宝宝。
何屿有先见之明,在坐大滑梯前就将充电宝拿给她,还帮她把暖宝宝贴到手机后。
他一边贴一边念叨:“你们俩,冤家似的……”
“不是冤家不聚头,聚了都二十年了。”
李宜杉乐呵呵等着下一个项目,对何屿的感慨无动于衷,更没听到他那句:“我还是很羡慕你们的。”
电量充足、原地复活的李宜杉立刻从身后推彭霖澍一把,大声叫嚷着:“快去给我排大雪花的队!”
李宜杉口中的“大雪花”,实际上是冰雪大世界中央的大雪花摩天轮。
车轱辘似的巨型滚轮,中央落下一瓣银白色雪花,大片的六边形伸展开来,随着钢铁架构的本体转动,带动圆周的一间间小屋。
李宜杉拉起身边两个人,提议一起坐上去晃一圈。格子间还没完全升起,彭霖澍就捂上了眼睛,他恐高。李宜杉坐在一旁看热闹,笑的直不起腰。
他们所处的那间小格子缓慢上升,即将登顶时,李宜杉抓住彭霖澍的胳膊,很是激动:“你快看!”
彭霖澍捂着眼睛,手掌却试探着张开一条缝,缓缓向下看。
高空没有他想的那么可怕,近处看起来庞然大物一样的冰雪建筑,在距离拉远之后逐渐变得渺小。
他忘记了紧张,只是感叹,原来俯瞰是这样一种感觉。
彭霖澍缓缓放下手掌,转而覆在李宜杉头顶,声音出奇柔和,对她说:“真漂亮啊。”
李宜杉拍掉他的巴掌,一脸得意:“我就说吧,你这一恐高,错过了多少风景啊!”
他们俩的互动旁若无人,何屿站在后方,其实他并不觉得尴尬,却不得不承认心中难免的落寞。
晃悠悠一圈,李宜杉彻底被此地征服。刚从摩天轮上下来,她拉着彭霖澍,叫喊着何屿的名字,催他们一起去玩滑雪圈。
雪圈不大,却足够让三个人好好玩一场,彭霖澍和何屿拽着李宜杉的滑雪圈,用力滑了几下,将她甩了出去。谁知李宜杉被甩出去之后,轮子连带着人,不受控制地撞上了一个小孩。
她一阵风似的把人家孩子给吓哭了。
李宜杉快速停下来,起身离开雪圈,跑过去安抚孩子。彭霖澍原本还在一旁幸灾乐祸,不料被她一嗓子吼过去:“看你干的好事!快来帮我哄孩子!”
他这才收敛了笑容,着急忙慌赶过去查看情况。
两个毫无经验的大人没有完全哄好小孩,幸亏小孩的家长通情达理,面对他们的道歉,一个劲儿说着“没事没事”。
彭霖澍和李宜杉急的焦头烂额,何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再出现时,他手中握着一根棒棒糖。
何屿靠近,将棒棒糖递给小男孩,小孩一下就止住了哭声,他还煞有介事地吓唬人家:“乖孩子,收了棒棒糖就不能哭了哦。”
小孩吸溜着鼻涕,在父母的引导下对何屿说了句:“谢谢哥哥。”
离开时,他还很礼貌地对着李宜杉和彭霖澍说:“再见阿姨,再见叔叔。”
刚才只顾着哄孩子,李宜杉才发现自己的羽绒服的一角染上一片脏污,发现后她抛下那两个男的,独身去了洗手间,好不容易洗下污渍,又借着烘干机的力,将衣服烘的差不多才离开。
李宜杉出来时低着头,迎面撞上一抹青色。
还没等到一声道歉,那抹青色说话了:“杉杉姐!”
她才发现面前竟是白鸽,即使还不怎么熟络,李宜杉依然报以微笑,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李宜杉碰见一整个城堡样式的冰雕,前方人太多了,还有好几个不怕冷的姑娘一身《冰雪奇缘》里艾莎公主的打扮,她不想穿越人海,只好从后方绕道。
李宜杉万万没想到,原本的捷径后面的冰砖一侧却暗藏玄机。她一眼看见冰砖的尽头,一对情侣模样的青年人正在躲在角落里纠缠不清,男的一身藏青色棉服,女孩子穿的就很少了,大冷天穿着一身棉质长裙,鹅黄色的羽绒棉服在挣扎中被对方脱掉,此刻正垂在地上岌岌可危。
意识到自己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李宜杉连忙掉头。可就在她即将转头时,恰恰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
那双眼的主人,李宜杉昨晚刚跟她聊过画画,聊过约稿,那个姑娘还回赠给她一瓶白桃味的苏打水……
寒冷的冰雪世界顶端晴空万里,李宜杉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愈来愈多的寒气透过震惊时舒张的毛孔侵入体内,她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那个男的,是谁?
这男的是谁啊?是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