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清溪
简介:从关桂花家里出来,她又陆续去了其他几户人家。虽然东西是要回来了,可对方几乎都是恨恨地瞪着她。痛痛快快就把东西还给她并且跟她道谢的,就仅有那么一户人家而已。就好像她拿回来的不是她自己的东西,而是抢了他们的。她不明白,当初明明是他们求着自己去借的,怎么一个个的说翻脸就翻脸了?这世上,欠钱的才是大爷这句话,她现在才明白。她也隐隐约约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儿,整个摘云岭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当家的是她婆婆,可为什么偏偏要找她借东西?
早饭过后,关招娣来到了关桂花的家里。
她明里暗里的提了几次去年鞋子的事情,可关桂花却都好像听不懂一样,根本没提还的事情。
终于,关招娣深吸一口气,主动说了起来:“去年我给庄杨纳了两双鞋底,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纳好,你当时说你小叔子急用借走了你还记得吧?”
关桂花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哎呦,还有这事儿吗?我不记得了啊!”
关招娣震惊了。
她怎么能忘了?
关招娣的手艺活一直很好,她纳的鞋底,拿去镇上卖,一双这也能卖几十文钱,两双也不少钱呢。
关招娣指着他们家门口放着的一把半新的铁镐,说道:“这把镐借你们用了好几个月了,我一会儿回家就拿走了。”
关桂花闻言,立马挡在了铁镐前面:“你说啥呢,啥叫借你们的,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东西。”
“明明是前两个月,你说你们家没有,你跟我借的。”
刚刚还客客气气的关桂花突然冷了脸:“招娣,亏我还拿你当好姐妹,结果你一大早就跑到我这儿来找我晦气,一会儿说什么鞋底子,一会儿又说什么铁镐是你家的,你叫一声,你看它答应吗?”
“关桂花你怎么这样!你借的时候明明说你会还的!”
关桂花嗤笑一声:“我凭本事借的,我凭什么还?”
“那,那你昨天跟我借的料子,前天跟我借的猪肉,你现在都还给我!我以后再也不借东西给你了!”
关招娣也不是傻子,看见关桂花这个态度,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真是被她婆婆说中了,她根本就是拿她当冤大头,根本没有拿她当朋友。
关桂花也不装可怜了,她恶狠狠地瞪着关招娣:“你别以为你嫁一个穷秀才就了不起,我跟你借东西是看得起你,你别不识抬举,其他人想让我找他们我还看不上呢,就是因为咱俩是一个村的,我才愿意跟你交好,你现在要跟我绝交吗?”
“你!你真不要脸!”关招娣气得张口就骂:“你赶紧把东西还给我!”
“还是还不上的,要不你等等,等我以后有了我就还。”关桂花一脸无赖地笑着。
她就从来都没有打算还过。
关招娣气坏了,她几次深呼吸调整,免得气大伤身,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从关桂花家里出来,她又陆续去了其他几户人家。
虽然东西是要回来了,可对方几乎都是恨恨地瞪着她。痛痛快快就把东西还给她并且跟她道谢的,就仅有那么一户人家而已。
就好像她拿回来的不是她自己的东西,而是抢了他们的。
她不明白,当初明明是他们求着自己去借的,怎么一个个的说翻脸就翻脸了?
这世上,欠钱的才是大爷这句话,她现在才明白。
她也隐隐约约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儿,整个摘云岭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当家的是她婆婆,可为什么偏偏要找她借东西?
还不就是因为这群人不敢欺负她婆婆,却敢欺负她嘛!
像关桂花一样,他们又何尝不知道,她背着婆婆把东西借出去会面临什么后果,可他们不在乎。
他们都当她蠢,都在拿她当冤大头!
终于想明白这些,关招娣却只觉得心头沉沉的,很是难受。
夫妻同心,庄杨此刻的心情也如她一样。
四月的午后,总是闷闷的,几乎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庄杨坐在地头,脚上一下下踩着土疙瘩,抬头茫茫然地往村子的方向看。
“应该快到吃饭时间了吧,咱们回呀?”
庄杨冲着庄松和庄桦吆喝一声。
两个兄弟非常默契地,谁也没有搭理他。
庄杨哼了哼,他们不会去算了,他自己走,可刚站起来,就看见前方不远处,严清溪正一步步走过来。
庄杨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娘!您过来看我吗?娘快看啊,这些都是我间的苗。”
春天播种的时候,一个坑里一般都会播种好几颗种子,等到了种子发芽长大,变成苞米苗的时候,就要人为的挑选出长得最大的、最好的一颗苗留下,其他的则全部都要拔掉。
只有这样才能让庄稼长得更好,不至于太密集而导致庄稼的营养跟不上,结不出饱满的苞米。
这个农耕活动被称为间苗。
正所谓有手就会,这活儿确实不难。
可……
“这就是你干的活?”严清溪不可置信地眯起了眼睛,看向庄杨:“半天都快过去了,你就干了这么一点?”
庄杨理所当然地说道:“是啊,太累了,我出了一身汗,老二老三你俩把这块地也干了,我先跟娘回家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拥有这样特殊待遇的人。
甚至,他还不忘安慰严清溪:“娘您不用太心疼我,我也不是特别累。”
说着,起身就要往回走。
“站住!”
严清溪冰冷的声音叫住了他。
庄杨愣住,疑惑地看向严清溪。
严清溪缓缓开口:“我说过了,今天老二老三干多少,你就要干多少,你忘了吗?”
正在干活的庄松和庄桦都停下了动作,与庄杨一同,狐疑地、震惊地看向严清溪。
“可,可都过去一上午了。”
庄杨指了指天。
严清溪勾了勾唇:“是啊,所以你如果再不努力,可能就要干到天黑了。”
严清溪还是说保守了。
庄杨作为家里的秀才,一直以来都是全家的宝,何曾干过这种苦力活。
庄松和庄桦干了半天的农活,他愣是直干到了月上柳梢头,才堪堪算是干完了。
他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一手捶在自己的腰上,觉得他的腰都要断了。
庄杨躺在地上,他抬头看天。
月明星稀,晚风徐徐,是个极好的天气,可他的心底却突然生出一股浓浓的哀伤来。
怎么会这么累?
老二和老三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辛苦的吗?
为什么他们从来都不喊累,不叫苦呢?
某个回忆好似一头不受控制的鹿突然跳出来,他想起来了,老二老三是叫过苦和累的,可回应他们的,是他高高在上的嘲讽。
他说,谁让他们大字不识,活该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那是他刚刚中了秀才的时候。
一股心酸和愧疚伴随着这片回忆猛地涌上来,庄杨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两个弟弟。
就见到庄松嘴角噙笑,一副看好戏的欠揍模样。
一旁的庄桦倒是没笑,他在哼歌,欢快轻松的调子,昭示着他愉悦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