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听便知道是极重要的线索。
不是，这副本把这么关键的信息安排在女卫生间，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整个副本的主线都往下三路走是吧？！
沈唯看着面前的容岚，倒是没有怀疑对方在说谎，毕竟他本来也想去一趟，即使容岚不告诉他们这个情报，他自己去的时候也会发现的。
“要去的话怎么都得等没人的时候吧。”李士源自然也明白如此重要的线索，不能只听容岚一面之言，但闯女卫生间这种事还是稍微收敛一点吧！
“那就……上课的时候咱们请假出来？”容岚提议道。
众人没有意见，又说了几句回了教室。
课上几人错开请假出来直奔下一层楼昨天出事的那间厕所。
这是老式的蹲厕，但还好是独立蹲位，而且有隔间的门板，比起这个副本其他的学校配置厕所，可能是因为作为重要线索所在地，修缮得还算过得去。
“出于副本要求，不是刻意冒犯，各位姐姐妹妹别见怪。”李士源在门口磨蹭了两秒，显然是在做心理准备，他平时吊儿郎当轻浮不羁，没想到在这些方面却意外的有点素质。
“得了你。”沈唯在他身后推了一把，“还真把自己当高中生了，能进这个厕所的小姑娘有哪个能是你姐姐？”
“话不是这么说。”李士源说完之后才踏进来，“我念高中的时候也谈过姐姐的……而且我现在看起来也不算老吧，收拾收拾冒充男高还是可以的。”
伦恩紧跟其后，看着李士源大谈自己恋爱史的模样，伸出手把李士源刚对着洗手台前镜子整理好的头发几下子又薅乱，惹得对方几巴掌拍过来扭头憋笑。
“就在这里。”容岚走到最里面隔间的门前，她是最先进来的，毕竟也不能让这群男生到女卫生间开路吧，她得先确定里面没人才能带他们几个进来。
众人跟着凑到那间厕所前，只见水箱旁边的墙上零散地刻着几个词，正是容岚之前说的那些。
〖罪愆〗
〖爱〗
〖我的〗〖神明〗
〖肉体〗〖灵魂〗
这些字样像是用尖锐的东西刻出来的，可能是圆规，也可能是三角尺之类的东西。墙面凹陷的地方已经隐隐积灰，显然不是近期才弄出来的，这也就排除了容岚伪造线索的嫌疑。
在那些字的旁边有两团模糊的血痕，已经氧化成了铁锈般的褐色，从那斑驳的痕迹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十字，另外的那一团……沈唯的艺术细胞实在是少，只能看出糊成一片，看不出是容岚所说的玫瑰花。
“这是玫瑰花吗。”沈唯迷惑。
“应该是的。”宿怀解释，“虽然只有几笔，tຊ但看得出花心和花瓣的走势。”
沈唯相信宿怀的话，强迫自己又看了两眼，还是没能看出来，心想自己可千万别分到什么美术馆之类的副本，不然以他的艺术造诣不完蛋了吗。
“这个十字中间横这么短……”李士源反应了一下，一个激灵，“这是十字架吧？”
沈唯低头细看了一下，“还真是。”
“不对。”一旁的伦恩突然出声，“这是逆十字。”
众人细看了一下，果然发现那十字是上长下短！
“也就是说，这个女生不是信神，而是……”
“抛弃了神。”沈唯看着白墙上斑驳的血痕，和那些刻画上去的字，“主线叫做神明的垂怜，是被那些怪物骚扰之后才会触发，我的神明……”
“如果神明就是怪物，那就是这个女生将怪物带来了人间。”李士源接上话。
“她应该是自愿被附身的。”伦恩是外国人，对宗教情怀比起他们几个有更深的体会，他之前还看到了拒绝被附身的学生会落到什么下场，因此感触颇深。
“都管恶魔叫神了，如此虔诚，怎么可能不是自愿。”李士源翻了个白眼，注意到一旁的沈唯还在俯身看那片墙壁，“你看什么呢。”
“我在想……”沈唯沉吟，“这几个字的排列到底是我的神明，还是我的肉体……”
李士源低头看了一下，果然发现如果竖着看的话，也可以理解成“我的肉体”，“这有什么区别吗。”
“肉体和灵魂可以对应怪物在镜中和在现实的虚实，我的神明如果指代的是恶魔，那刻下这些话的诉求是什么。”
“如果是我的肉体，那她是想要将自己的肉体献祭给神，还是肉体遭受了什么？”
“是什么让她要在教学楼女卫生间刻下这些话呢，这个血又是哪里来的……”
“是霸凌吧。”宿怀看着沈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叹了口气。
容岚面色也不好看，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们可能不能理解这样的行为。”容岚其实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产生了这个联想。
他们这四个人中，沈唯和伦恩这样的身材和力量，想必这辈子都没有遭受过霸凌。李士源性格虽然轻浮，但却十分会做人，家境又好，估计也是在学校被众星捧月的那群人。
“教学楼的卫生间不上课的时候几乎没人，最里间的隔间，能够在墙上刻上这些字，甚至还用血画了图案……”宿怀慢慢说着，表情有些怜悯。
“是被关起来了是吗。”沈唯反应过来，“所以那些血很可能不是自残，而是受了伤。”
“靠。”李士源也没意料到会是这样的剧情，“我以前念书的时候在贵族学校，倒是没见过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同学之间小打小闹的确不少，但做到这种地步……”
“我们要怎么找到这个女孩。”
“她应该还活着吧，不过可能也和其他学生一样在某个怪物身体里吧……”
“去阅览室吧。”沈唯想了一下学校里可能有记录的地方，“翻一下校史，和可能有的报纸——如果这学校的事闹到上新闻的程度的话。”
教学楼阅览室。
“……没有啊，都翻了个遍了。”李士源从一堆积了灰的报纸里抽出脑袋。
“小声一点。”宿怀也在翻找着信息提醒了一句。
沈唯在另一边看见阅览室前台坐着的那一位管理员，心想安排这么个npc在这里应该不是毫无用处的。
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裤兜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表情，走了过去。
“叔。”沈唯脸上挂着笑。
“又是你小子呀，这次又想搞什么名堂？”
沈唯听见管理员这话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个角色居然还有隐藏人设，他表面情绪一点没变，“是这样的，叔。”
“我有个妹妹，刚到咱学校念高一，她那孩子性子内向，这不，前些天被班上其他小姑娘欺负了吗。”沈唯当场编起了瞎话，做出了一副好哥哥的模样，“您知道我脾气比较急，但也不能冲人家小姑娘撒火吧。”
“小孩子打打闹闹都是正常的事儿。”管理员听沈唯这么说摆摆手笑笑。
“我也知道这个理，我也劝她多和别人接触，别那么不懂事，孩子也听话，说自己会看着办的。”沈唯顺着话茬接下去，“但我妹妹前几天回家的时候又和我哭，说是那些小姑娘威胁她，再不听话就让她尝尝以前的人的下场。”
“小姑娘问我以前的人是什么人，这可把我问着了。”沈唯脸上露出谦卑的笑，“您说我哪儿知道是什么事，这不想来查查是怎么回事嘛。”
管理员听见他这话，表情变了一变，“这事儿啊，说起来晦气。”
沈唯趁机把兜里藏了许久的烟盒掏了出来，递了两根给管理员，“您就当说个故事，我这边听过也就算了，回头劝劝我妹妹和那群小姑娘，让他们别闹就完事儿了。都是前尘往事，还能翻出什么浪来吗？”
管理员接过烟笑了一下，“也就你小子什么时候都能摸出来烟，哎呦，这烟可不便宜啊。”
“您喜欢就行。”
“这事儿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烟雾缭绕中，沈唯成功从管理员口中得知了以前的事，他心中有些感触，走到阅览室外舒了口气。
兜里的烟盒还剩几根烟，沈唯摩梭了一下纸盒的角，想了一下第一次在宿怀面前抽烟时对方皱起的眉头……算了。
“……不是，你干嘛！”
正发着呆突然听见一声压抑的叫声，是李士源。
“没干嘛。”是伦恩的声音。
沈唯没想到自己又听见这两个家伙的墙角了，拍拍裤子准备走了，那边叽叽咕咕的他也没打算听清是在说什么。
刚转身突然听到李士源一声惊呼，沈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楼梯拐角那儿只剩李士源一个人，正捂着自己那红到耳根的脸，伦恩不知道去哪儿了。
沈唯一看那模样眼睛都懒得抬了，转身就走。
狗粮都撒他面前了，没话说了真的。
李士源愣了半晌，刚才他出来透气，那家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不由分说就把他按在墙上，近得都快贴他身上了。
乱七八糟不知道说了一堆什么，他也不明白只想快点逃开，然后这家伙就贴近他耳边说了一句：“别以为你可以……就想怎么样怎么样。”
李士源眼睛猛地瞪大。
要是别人听了这话肯定一头雾水，但他一下子就懂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你记住别乱用就行。”
伦恩看着面前李士源被自己掀了老底又惊又怕的模样只觉可爱。
李士源脑子一团浆糊，完全想不通伦恩怎么知道自己的技能的，还没等他整理好表情质问回去，突然一片柔软落到了自己嘴角……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快得几乎感知不到。
李士源愣了两秒。
“！！！！！”
李士源双脸爆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炸毛，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连挨他一拳的机会都不给。
“我c，这tm什么混蛋……”
李士源下楼准备回阅览室，正好撞上出来的宿怀。
“你怎么了？”宿怀看着李士源的样子问了一句。
不问还好，一问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的李士源又要破防了，他心情不好，但也知道不至于迁怒宿怀，忍了又忍，最后冒出来一句：“……你小心点沈唯，他们这种人没一个好东西……”
宿怀：“？”
沈唯和容岚这时也走了过来，沈唯看了一眼表情很难看的李士源假装没看见，也不打算问，“我跟npc套到信息了，咱们等会儿下去说……”
沈唯话还没说完突然楼上又传来一阵尖叫声。
众人现在已经对教学楼里出现这种声音产生条件反射了，一这样估计就是又要出现暴动了。
“……先走吧，回头系统联系。”沈唯见状知道是没法说了。
楼梯口伦恩突然出现，走到李士源身旁，“走吧，上面又有学生被附身了。”
“……我不跟你走。”
“又怎么了。我还没跟你生气……”
“？”李士源一脸不可思议，“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生气？”
“好了好了。”沈唯出来打圆场，“回头再吵，逃命要紧。”
从楼上跑下来的学生们又和昨天一样将他们几人冲散了，这回沈唯学聪明了，早早的就拽紧了宿怀。
李士源和伦恩不见了踪影，但容岚跟在了他俩身边。
三人躲躲藏藏，还是被怪物给追上了，沈唯让他俩往前继续跑，自己准备和怪物正面打一架。还没等他摸出武器，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宿怀的声音。
“等、什么……？”沈唯看到宿怀被怪物撞到半个身子跌出护栏，几乎目呲欲裂！
但下一秒两根比怪物动作更快的触肢飞快弹了出来，拽住宿怀将他稳稳的拉回了地面。
“你怎么……”沈唯难tຊ以置信地看着容岚身上冒出的触肢，那和学校里附身于人的怪物略有不同，颜色更深更沉，形状也不那么狰狞。
“你不是玩家？”沈唯几步逼到容岚面前，“还是说你是被附身的玩家？”
如果容岚不是玩家的话，他们很可能一开始的思路便错了。
是他大意了。
“你们听我解释！”容岚一边躲避着旁边怪物的攻击一边提高声音，“你冷静一点！如果我是被附身的普通学生的话，就算我想骗你们，怪物也不应该攻击它的同类啊！”
沈唯闻言稍微冷静了一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沈唯沉下声音，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怪物，“先撤退，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他转身拉着宿怀的手，示意他跟紧自己。宿怀的掌心凉得惊人，沈唯吓了一跳，手指握得更紧，“别怕。”
宿怀两步上前跟在沈唯身后，回头看了一眼容岚，对方身上已经涌出大量的黑色流体，将她包裹在身体里，容岚和他对视了一眼，而后彻底被周围的流体淹没，变成了一个和周围怪物相似但又不尽相同的巨大怪物。
沈唯拉着宿怀开始逃跑前也看到了容岚的模样，她变成的怪物和周围最大的区别就是她拥有四肢，那样的体格和力量，倒是不担心她会吃亏。
沈唯看了一眼便回头了，拉着宿怀在教学楼里四处寻找着安全的地方。
走到一处平台时宿怀停了下来，猛地顿住沈唯想要左转的脚步，“别去那边。”
“什么？”
“别去那边。”宿怀又重复了一遍。
沈唯看着两边都空无一人的走廊，虽然不明白宿怀为什么不让他往那边走，但还是下意识听了对方的话，转身往右边走廊去了。
往这边走，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学生或者怪物，沈唯拉着宿怀心稍微放了下来，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这边安全的，眼前突然一道黑光！
沈唯反应极快，在触肢出现时便停住了动作，他再往外走半步，估计就会被那触手割断脖子。
被埋伏了啊。沈唯看着面前两只触手舞动的怪物叹了口气。
沈唯退后两步，快速从手腕花纹摸出了两柄月牙刺。
那怪物体内有活着的学生，长兵器和刺入类的武器控制不好力度都难免会伤到里面的人。沈唯转动手腕，手臂飞快翻舞，快得几乎出现重影的动作来回割断扑袭而来的触手。
一打二虽然有些吃力，但还算能行。沈唯动作越来越快，看着面前这两只异形，它们的弱点是什么呢，流体可以不断再生，难道非得杀死体内的宿主才能杀死它们吗。
如果系统安排这样的剧情就是在逼人成魔了，沈唯结合前两个副本不觉得游戏会只给一条解决之路。
突然怪物的动作不那么精准了，沈唯偏头，原来是容岚跳到了平台上面，加入了战斗，两人二打二轻松了不少。沈唯这下有多余精力问之前的事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总之是帮你们的人！”容岚看起来非常急迫，“快点儿，你能不能下手杀，不能咱们就得跑了。”
“什么意思……”沈唯和容岚配合着势头很好，但想要脱身还是没那么容易。
缠斗中，面前的一只怪物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沈唯闻声转头，只见那只怪物身上的流体逐渐收回，变小变细，最终攀附在女孩细瘦的胳膊上。
怪物变回了体内学生的样子——但又不完全是正常学生的样子。
那女孩双眼发红，脸颊满是黑色的血丝，嘴角挂着别扭的笑容，只听她开口，露出口中细碎的尖齿，“玫瑰花……玫瑰花……盛开的荆棘……你是玫瑰花，那我呢？”
“那我呢，那我呢，那我呢……”
“簌簌————”
随着女孩痴痴呢喃的声音，她身后不断涌出大量黑色的雾气，四周的空气都低了下来，沈唯只来得及听到容岚的叫声自己就被猛地吊了起来！
四肢和躯体都被缠得几乎呼吸不了的程度，大脑严重缺氧，这怪物完全没有收敛，出手便是最快的想要他死。
沈唯头一次在副本里感受到这种濒死的感觉。
看见面前女孩伸出的尖锐的触肢逼近自己。
完了。
沈唯在发觉自己完全没有力气反抗之后意识到这次可能真要完了，他努力扭头，至少让宿怀能逃掉……
……宿怀呢？
沈唯看着自己被抓起来前宿怀在的位置，现在却空无一人。
死之前总得让我再看他一眼吧……
“……唔————！”
身前突然传来沉闷的声响，沈唯愣了一下，猛地回头。
宿怀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自己面前。
那根触肢没有捅进自己身体，也没有捅进宿怀身体，只停在了半空。
沈唯回想起第一个副本时宿怀定住老家主的时候。
这应该就是宿怀的技能。这技能如此厉害，宿怀却基本没用过。
除非是……这东西限制条件很大。
上次宿怀只是隔着几米远定住纸人和老家主就差点晕倒，这次如此致命如此紧迫……
“宿怀！！”
沈唯的吼声惊醒了容岚，她迅速化成怪物形状，趁女孩被定住迅速出手撕开那些触肢，动作狠辣地掐断了女孩和旁边怪物身体里学生的脖子。
沈唯看着宿怀倒了下去，鲜血从宿怀苍白的嘴唇不断溢出来，衬得他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颊更加凄楚了。
“宿怀……宿怀。”沈唯吓得手都在抖。
“……为什么。”
宿怀被沈唯扶起来靠在腿上，他喘了口气，轻声：“我总不能……让你为我再死一次吧。”
“什……”沈唯大震。
但看到面前人的模样却没法追问了。
“宿怀、宿怀。”沈唯一声声唤着宿怀的名字，声音颤抖，“你看着我，保持清醒，别闭眼睛，我会想办法的……会有办法的，求求你。”
“……你别这样对我。”
他的前半生经历过无数次死亡场景，他的母亲，他的战友，他的恩师，死亡教育是他相对其他的人生经历里最丰富的了。
但他从未失去过那些同龄的不因他身份和他交好的人，他的朋友们都活得很好，宿怀算他的朋友吗……算吗。
他不明白……他从没有过爱人。
但他知道宿怀不是他的朋友。
朋友不是这样的。
我该怎么办。
“沈唯……”
沈唯恍惚间听到有谁在喊他的名字，那声音清冽如冰，像听了无数遍那样熟悉……是，宿怀的声音？
沈唯低头看着自己怀里已经气若游丝的宿怀，他在叫自己的名字？不会。肯定是听错了……
“沈唯！！”
那一声呼唤仿佛炸雷，沈唯猛地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赫然出现在楼梯口一脸惊诧的宿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