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内，同学们都在紧张地准备演出，没有人注意到楚薇和楚芙。
直到，二胡落地。
大家不约而同地转过脸，几位与楚芙熟悉的学生，纷纷关切地跑过来。
“楚芙同学，怎么回事？”
“二胡怎么摔坏了？”
……
楚芙扫一眼楚薇满是错愕的脸，垂下睫毛。
“楚薇，你就算是再讨厌我，也不用摔掉我的二胡吧，这次，你太过分了。”
此时，一脸错愕的楚薇也反应过来。
抬手指住楚芙的鼻子，气吼出声。
“楚芙，你可真卑鄙，自己摔坏琴还想赖到我头上。”
一个嚣张跋扈，气势汹汹。
一个不争不吵，乖巧平静。
所有人心理的天平，几乎是本能地向着楚芙倾斜。
“楚薇，你别太过分了。”
“你怎么这么欺负人啊？”
“私生女还这么嚣张，亏我以前还挺喜欢你的，真是话剧系之耻。”
……
以前的楚薇，一向是导师和系中的宠儿。
何曾受过这样的千夫所指。
“你们是聋，还是蠢啊，我都说不是我摔的，是她自己摔的。”
此时，楚薇早已经失去话剧系系花的光环。
在所有人眼里，只是一个嚣张恶毒的私生女。
谁还会信她？
反倒是她嚣张的态度，激起众怒。
“欺负人你还有理了？”
“马上就上台，摔掉人家的乐器，不就是想要让人家毕不了业吗？”
“之前看论坛八卦，还以为不是真的，没想到这么恶毒。”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只把楚薇损得体无完肤。
楚薇气得胸口起伏，却无力反驳。
毕竟，一张嘴，怎么可都敌得得住幽幽众口。
原来，与她关系还算亲密的几个小跟班，见势不妙，都没敢帮她出头。
“怎么回事？”京剧系主任陈锋和几位其他系的主任一起，走进化妆间，“马上演出了，不好好准备，吵吵嚷嚷什么呢？”
“陈主任，楚薇摔了楚芙同学的二胡。”
“她还不承认，倒打一耙说是楚芙自己摔的。”
……
同学们立刻七嘴八舌地，道出楚薇的“罪行”。
陈锋顿时气得脸色铁青，转脸看向一旁的话剧系刘主任。
“刘主任，这是你们系的学生，您说怎么办吧？”
之前的毕业典礼，因为楚薇得罪楚芙。
话剧系向兰心基金会申请的经费，到现在还卡着没下来。
刘主任原本就一肚子气，现在哪里还会给楚薇面子。
“楚薇，你马上向楚芙同学道歉！”
楚薇满心委屈，自然不甘心道理。
上前一步，她求助地看向刘主任。
“刘主任，真的不是我摔的……”
死丫头把他当傻子吗？
刘主任当场就火了。
“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还狡辩。好，你不道歉是吧，行……今晚的演出你不用上了，毕业证你也不用要了。”
历年的学院毕业演出，都是一场重头戏。
不仅关系到毕业证，也是学院学生对外展示的一个重要窗口。
学院知名的学姐学长们，戏剧表演界的业内人士……都会是学校邀请的对象。
整个毕业演出，还会全裴在网上直播。
这样出风头的机会，楚薇怎么可能错过？
楚薇脸都白了，忙着抓住刘主任的胳膊：“主任，我错了，我道歉还不行？”
刘主任没好气地甩开她的胳膊：“和我说有什么用，是向楚芙同学道歉。”
楚薇转过脸，努力咬着牙控制住脾气。
“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向你道歉。”
楚芙弯下身，将摔坏的琴抱到怀里。
“这是裴家爷爷送给我的，老木料、蒙蟒皮的，二十来万呢……要是老人家问起来，我怎么交代啊？”
乖巧美人，可怜兮兮。
谁看到不心疼？
大家顿时个个升起保护欲，只恨不得将楚薇好好修理一顿。
“你什么意思啊？”楚薇眉头重重一跳，“我都向你道歉了，你还要赔钱啊？”
陈锋冷哼：“这么贵重的乐器，难道你想算了？”
“没错！”刘主任立刻附和，“你摔坏人家的东西，那就得赔。”
为了系里的经费，刘主任也是努力向楚芙示好。
同学们也纷纷响应。
“没错，赔钱。”
“楚芙同学，她不赔你就报警。”
“别怕她，我们给你作证。”
……
一位负责演出的老师，皱着眉冲进化妆间。
“楚薇，你怎么回事，今晚你不是主持人吗，怎么现在还没上台。”
楚薇扫一眼众人，目光落在一脸威严的刘主任脸上。
在赔钱和放弃演出之间，无奈地选择了前者。
楚薇咬咬后牙，抓过桌上的手机支付宝，找到楚芙的帐号。
她一脸肉疼地完成转账，瞪一眼楚芙，急匆匆地走到后台备场。
楚芙抱着二胡拿过手机确认收购，立刻向众人转过身。
“谢谢老师和大家帮我出头。”
“现在别说这些了。”陈锋转过身，“走吧，学校排练室有二胡，我带你去挑一把好用的。”
楚芙忙着拉住他：“不用了，陈主任，我宿舍里有一把备用琴，我自己去拿就行。”
“那就好，快去吧。”陈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不用着急啊，我去和排节目的老师说，把你的节目调整到后面。”
向对方点点头，楚芙抱着摔坏的二胡，快步走出小礼堂。
走到停车场，看看左右无人注意，她随手将摔坏的二胡丢进垃圾桶。
其实，这把二胡哪里是什么老料、蟒蛇皮。
不过就是杨婷帮她买的那只垃圾二胡，被她那个便宜弟弟楚芃水洗过，早就废了。
毕竟，有之前“食物中毒”的前车之鉴。
担心楚薇会在毕业演出时，对她的琴动手脚。
楚芙特意将这把琴带来，假装是自己的演出琴，不过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真正的好琴，她本来就放在车上。
这一场戏，不过就是临场发挥而已。
要不是支付宝每日限额最多二十万，她一点也不介意再多要几万。
从车上取出自己的二胡，楚芙笑吟吟转身。
空手套白狼。
真是……
倍儿爽！
提着琴，楚芙重新回到后台。
楚薇刚好完成一次报幕，从前台出来。
看到楚芙，她停下脚步，阴冷地笑了笑，转身走开。
楚芙眯眸。
刚刚被她坑走二十万，楚薇竟然还笑得出来。
难道说，她还有什么后手？
回到化妆间，楚芙仔细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和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秦远、张子青……楚芙到后台备场。”
老师走进来，大声通知。
楚芙最后检查一下自己的二胡，整整衣裙。
和另外几位同学一起，走到舞台入口处备场。
“小芙。”系主任陈锋快步走过来，“怎么样，琴拿到没有？”
看到她手中的二胡，陈锋暗松口气。
“不用紧张，就像平常练习一样，只要不出错肯定就能过。”
平常，楚芙一向藏锋守拙。
陈锋为了保证她顺利过关毕业，特别帮她挑选不算太难的《空山鸟语》，叮嘱她埋头苦练。
楚芙弯唇一笑，“您放心吧，我保证不会给您丢脸的。”
今天晚上，她可没想再藏着掖着。
前面几位同学，很快完成自己的表演。
作为主持人的楚薇，一脸微笑地走上舞台。
“接下来是我院京剧伴奏系，二胡专业学生楚芙，她要表演的曲目是……”楚薇扬起声调，缓缓吐出五个字，“《流浪者之歌》！”
哗——
台下响起掌声。
楚芙眯眸。
原来，这就是楚薇的后手。
她一脸淡定，旁边的陈锋却是火冒三丈。
上前一步，他一把抓住走下舞台的楚薇。
“小芙的曲子明明是《空山鸟语》，你为什么换成《流浪者之歌》？”
《空山鸟语》曲调简单，不过就是六级曲子。
《流浪者之歌》可是高难度的十级曲子。
几位候场的同学，也都是纷纷皱眉。
学院里，所有人都知道。
楚芙是因为失声，临时转到京剧伴奏系学二胡。
三年笛子五年箫，一把二胡拉断腰。
弦乐器想要出彩，原本就难。
楚芙半路出家，根本跟不上系里的学习节奏。
大家已经进阶到十阶曲目的时候，她还在那里“锯木头”。
这么难的曲子，她想要完整地弹下来都难。
上台表演，那就是自取其辱。
楚薇晃晃手中的节目卡，一脸不以为意。
“陈主任，节目卡上写得就是这个，我就是照着念，您可别冤枉我。”
为了今晚，楚薇可是精心准备，哪会让陈锋轻易挑出毛病。
陈锋抓过节目单，果然看到上面写着“楚芙：《流浪者之歌》”几个字。
一时间，陈锋也有些搞不明白状况。
顾不得深究这些，他沉声下令。
“你马上去给我上台，重新报幕。”
“不是我的错，这个责任我可不背锅。”楚薇坏笑，“如果您非要逼我重新上台，那我就只能告诉大家实话，说楚芙根本不会弹这个曲子，放弃表演。到时候，她不能毕业，陈主任可别怪我。”
“你……”
陈锋还要发作。
舞台下，已经响起掌声。
所有人同时错愕地转过脸。
雪亮的舞台上，楚芙正提着二胡，姿态优雅地向观众席行礼。
所有人：……
她疯了？
台上，楚芙看一眼空着的钢琴，暗暗摇头。
这个楚薇，就算是故意整她，也安排妥当些。
连个钢琴手都不帮她找，真是漏洞百出。
“帮我钢琴伴奏的同学有急事不能来，今天的曲子我只能表演独奏，请各位老师和同学们见谅。”
向观众简单说明一句，楚芙转身走到椅子上，扶裙入座。
顾不得楚薇，陈锋大步冲到舞台入口。
台上，婉转的琴声响起。
陈锋是行家，仅仅一个乐句，就可以听出不同。
音准精准，情绪到位，技巧娴熟。
猛地收住脚步，他目光错愕地看向台上。
她……
她真的会？！
楚薇站在不远处，注视着灯光下的美丽身影，不屑地撇撇嘴。
为了恶整楚芙，这一次，她可是精心准备。
平常拉个五六级曲子，都跟弹棉花似的。
这么高难的十级曲子，她顶多能演奏一个乐段，绝对不可能完成。
台上。
楚芙微垂着睫毛，完全投入到乐曲的情绪中。
弦音衷婉如诉，又不失悲壮。
各种高难度技巧，她完全是游刃有余。
这首曲子，她直播的时候不知道演奏过多少次，早已经是驾轻就熟。
台下的观众们，都是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认真倾听。
后台入口处。
陈锋站在最前面，注视着台上那个发火的身影，眼圈都激动得有点发红。
几位候场的学生，也是一脸感叹。
“这也太牛了！”
“能把这首曲子弹成这样，私底下估计弓都要拉断了吧，自愧不如。”
……
听着众人的感叹，看着台上的楚芙。
楚薇握着节目卡的手都在哆嗦。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她明明是想让楚芙出丑的。
台上。
完成第一个乐段，楚芙自然地呼吸停顿，准备移弦转调。
钢琴声，轻柔响起，很自然地切入她的旋律中。
有陈锋在，楚薇没机会再动手脚。
推测是陈锋找来学校老师帮忙。
楚芙轻吸口气，配合着琴音，将自己的情绪投入到音乐中。
钢琴与二胡精妙配合，如同经过无数次练习一样合拍。
你唱我和，将整个乐曲推入第四段的高潮。
揉弦。
顿弓。
细嫩手指如飞在弦上移动，和钢琴一起奏出最后一个尾音。
楚芙潇洒地松开弓弦，结束自己的表演。
全场，掌声雷动。
握琴起身，她微笑着向钢琴的方向抬起右手。
看到从钢琴前站起身的人，楚芙的微笑僵在唇角。
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