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雅眼前忽地一片模糊。
似乎看见当年祖父第一次带她来此地时,对着年幼的她说道:“你瞧,那块牌子是咱们裴府的根。牌在,裴府在。牌亡,裴府亡。”
对不起……祖父……
她没能守住牌匾,现下就连裴府也快守不住了……
裴清雅摇晃了几下,面如死灰。
裴父和宁姝得了满意结果,簇拥着沈玑离开。
裴清雅恍然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内心一片茫然。
半晌。
裴清雅忽地听见身旁掌柜迷茫问道:“裴大当家,今后咱们该怎么办啊?”
她怔然的视线遥遥落在海上,看见一只船穿梭在海浪里,只一面旗帜,便能从风浪中来,又往风浪中去。
她忽然为之一振,咬牙说道:“不就是被断了航线吗。大不了,再像祖父那般,开辟一道属于咱们的新航线!”
她裴家之人从没出过贪生怕死之辈。
两日后。
沈玑与宁姝大婚前夕。
裴清雅敲开了傅家大门,与傅玉呈一同去了他们为穷人办的免费私塾。
此刻私塾内,孩童们正摇头晃脑跟着师傅念三字经。
裴清雅定定看着,忽地说道:“我要去寻一条新的航线。”
便觉身边的傅玉呈身体一僵,缓慢说道:“非去不可?”
裴清雅点头,转身对上傅玉呈深沉的眼:“如果我没能回来,你就帮我遣散了裴府,把该结的银钱结了,该还的债还了。”
她笑了笑,却不自觉眼眶湿润:“剩下的,就都替我捐了吧。”
傅玉呈没说同意,也没拒绝,只问道:“那这些孩童呢?万一以后他们问起我,裴姐姐怎么没来,我要如何回答?”
裴清雅一愣。
心脏骤然一痛,竟是哑口无言起来。
傅玉呈叹息一声,低沉说道:“裴清雅,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不要留我一人在这无聊透顶的世上。
第二日,裴清雅就准备出发。
她身前是一艘带着岁月沉淀的老船,身后是几十名目光坚毅的船员。
正午阳光照在日晷上,落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裴大当tຊ家,该出发了。”
裴清雅朝船长点头,心中萧瑟,不由回头看了眼后方,似乎还能听见侯府送聘的乐声。
她苍凉一笑。
“沈玑,今日你大婚,我没什么可送的,就送你一句祝福。”
“祝你如愿以偿娶到心爱之人,与她长相厮守。”
这道声音实在太轻,轻得仿佛从没存在过。
帆起,船落。
不久时,繁华的码头上,再不见那抹亭亭的人影。
……
侯府大婚当日,刮起了徽城十年以来最大的台风。
婚礼开宴一个时辰后,才有人陆陆续续冒着风雨赶来。
宁姝透过盖头看着格外萧瑟的现场,想到裴清雅当年大婚时的热闹场景,简直咬牙切齿。
沈玑也一脸冷意,只不过他是因为没在人群中看见裴清雅的身影。
甚至于侧身问小厮:“裴清雅呢?”
小厮一惊,支支吾吾。
此时,门外却骤然响起一声锣鸣,竟是徽城府台前来道喜。
沈玑一见他,便皱起眉头。
这人与他是政敌,平素针锋相对的事没少做。
可现下却见他走至身前,笑着说道:“今儿下官有三件喜事要来恭贺侯爷。”
“一是恭喜侯爷大婚,祝您和这位新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沈玑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冷冷看他道:“二喜呢?”
府台却是笑得更开心:“二喜嘛,便是要告诉侯爷,我们终于抓到了奸污新夫人的那伙歹人。”
沈玑一惊:“罪魁祸首不是裴清雅?”
府台瞥了眼早已僵住的宁姝,嘻嘻一笑:“这事我也觉得有趣。”
“没想到这般自食恶果的事,就发生在眼前。”
府台说着,大手一挥,他身后捕头当场上前掀开宁姝盖头,一把将她擒住!
沈玑一愣,便听府台道。
“这女子买通了流氓地痞,意图谋害裴府大当家。意外的是,她本想亲眼目睹这一切,却被流氓地痞认成裴大当家,拖去巷子污了。”
沈玑如同当头一棒,耳边嗡嗡作响。
宁姝惶恐地看向沈玑,不住哀求道:“夫君!救我!我没有做这种事!这肯定是姐姐买通了他们冤枉我!”
沈玑脸色难看,顶着府台看戏般的眼神,转身看向小厮,咬牙切齿问道:“裴清雅究竟在哪?把她叫来对峙!”
此时,风刮得更急了,雨中甚至能闻到海水的咸湿味。
小厮脸色苍白,终究‘扑通’一声跪下:“侯爷,夫人前几日就出海了。”
沈玑一震,脸色大变。
这样恐怖的天气,裴清雅出海了?
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府台嗤笑一声,不紧不慢道:“侯爷,这就是今天我要和您道的第三喜。”
“恭喜!您一直厌恶的夫人,在海上遭了风暴,整艘船都翻了!”
“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