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枝桠修了后,仅剩下砍的活。
无论是修枝还是砍竹对葛爱菊来说都是做惯的活,很快一根碗口粗的竹子咔声断裂,因为下倒的过程,竹子还可能被卡到其他竹子中间,所以这个环节还得靠两人拖出来。
姜淼上前与葛爱菊一起拖,拖出来后,葛爱菊把竹子分成了三等份,然后用绳子捆好放在一旁。
接着,如法炮制地砍了第二根。
一会儿功夫,地上就有两捆竹子。
葛爱菊打算两捆竹子一起放背上拖,被姜淼阻拦分走了一捆。
这种老竹的重量可不轻,而且竹身是滑的,有可能走着走着,背上就剩一根绳子了。
葛爱菊担心姜淼这身子板受伤,急得脸上的热意刚消下去又升起来。
“你没背过这个,很容易被绊倒的,让我来。”我每隔段时间都会干这个活,已经干出巧来了。这句是她心里想的,但说不出来。
姜淼望着地上两捆又粗又长的竹子,怎么好意思全让爱菊姐一个人背,无论怎样,她都要分一捆,再说了,不会她还不能学嘛,走慢点就好了。
葛爱菊说不动倔驴子姜淼,只能忧心地看着,“那你走我前面吧,走慢点。”
姜淼应好,拖了竹子,走一步稳一步地向前。
这片竹林平坦,很顺利就走了出去。
竹林外是一些荒坡,姜淼提着心,小心翼翼地往坡下走,感到后面的重量被拉扯的时候就放下竹子,倒回几步把缠在竹子的草藤扯开,重新背起绳子。
来来回回地,注意力全在后面,没一会儿,姜淼小脸上豆大的汗珠齐刷刷地往地上掉,肩上被绳子磨出来的火辣疼痛也顾不上了。
走了五六公里,姜淼感觉身上这破衫子都能挤出水来。
放下竹子,往后看去,离自己不到十米的葛爱菊也正抬头向自己望来,见她停下,急切而担心地问,“怎么了?有哪里伤到了吗?”
姜淼摇头,咧嘴一笑,“没有的,我力气很大,我们已经很顺利地到这里啦。”
葛爱菊放下心来,点头,她也觉得今天走得特别顺,一跤都没摔呢。
见葛爱菊跟上,姜淼又重新拖起绳子,往下走。
剩下的两公里左右全是下坡路,这才是最难的,因为后面的重量会时而压到肩上,时而缓和一会,时而踩下一块石头的时候,重量又会咚地撞回背上,那滋味……
姜淼走了几步就被撞地龇牙咧嘴,都想顶着竹子走了。
这样想着,下一秒她就把竹子抱了起来,抱着走,果然轻松很多,姜淼露出笑。
不过……这样也有弊端,视线总是受阻。
身后的葛爱菊埋头看脚下的路,一点也没发现姜淼已经换了个姿势。
走着走着,路稍稍平坦了几分,姜淼正自豪着呢——
下一秒,脚下一空。
顺着长满了各种灌木的小山坡就滚了下去,那捆竹子也跟着她一起,这里戳一下那里戳一下地摔到了布满了野草的地上。
“啊!”
一声短促又熟悉的尖叫惊醒了葛爱菊。
葛爱菊傻了,人呢?姜淼人呢?
这是摔哪去了?
葛爱菊扔下身上的竹子,往前跑了几步,在一处小矮坡上看到了被散落的长竹压着的姜淼。
姜淼模糊间也听到了有人喊自己,但她脑袋晕乎乎的,眼睛也有点看不清。
缓了一会,才想起自己今天弄竹子来了,她就是抱着竹子下山的路上给摔了。
立马大喊,“爱菊姐,我在这!”
葛爱菊有一瞬的慌乱,“我知道,我看到你了,你别动啊,我找路下来看看你。”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寻了一条可以下去的小路着急地往下面走,边走边说,“你千万别动啊,万一你摔倒了脑袋,你再一动就活不了,千万别动啊。”
这样一听,姜淼更慌了。
她早想动了,但是动不了啊。
这是为什么?
爱菊姐说摔了脑子一动就会死的。
她刚刚动了吗?
她先没动,可是在爱菊姐说的同时她好像动脑袋了。
想着想着,姜淼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麻,越来越疼。
“爱菊姐,我刚刚脑子动了,我不会死吧,我不想这么早死呢。”
这一刻的姜淼,彻底慌了,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明明是盛夏的艳阳天,她却觉得浑身冰冷,眼泪也忍不住成串地往下流。
“爱菊姐,呜呜呜,你走了吗?”
“爱菊姐,连你也丢下我了吗?”
我就这么不得人要吗?
我就总是被人丢下的命吗?
姜淼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视线被泪水糊住,全然看不到听不到葛爱菊凑到她跟前又是喊又是挥手的。
见姜淼不理自己的,葛爱菊心里一咯噔,完了,不会跟她爷爷一样,摔哑了?聋了?甚至还瞎了?
葛爱菊爬竹子再厉害,也还是是个十五岁的女孩,见姜淼摔得没反应,脑袋地下还隐隐的有点红,眼泪终于绷不住了,四颗八颗地直往下落。
“姜淼,你别怕,你就在这,我去找爷爷,我去找汪大叔来救你!”葛爱菊捏捏姜淼的手,希望她给自己点反应。
姜淼感受到有人抓自己的手,也跟着动了动,然后条件反射地摸了把被眼泪糊住的双眼,见到葛爱菊还在,满是泪的脸绽放惊喜,“爱菊姐,我以为你走了……”说着,眼泪也不流了。
终于有反应了,葛爱菊松了口气,刚刚她是真怕死了。
葛爱菊伸手将压在姜淼身上的竹子拂tຊ掉,又问她,“你有感觉哪里痛吗?”
姜淼伸手摸到脑袋,再缩回手,看到指腹上有点点血迹,声音忍不住颤抖,“爱菊姐,有血,我把脑子给摔坏了?流血了。”
难过地望着蓝天,眨眨眼,她悲痛道,“爱菊姐,你看是不是流了一地的血呀?你赶紧走吧,别人看见你和我在这,说不定会胡说八道的。”
葛爱菊趴在姜淼头旁边仔细看了看,没有再看到血迹,提着的心才放下来,跟姜淼说,“没流什么血,应该就是磕破了一点,就是你痛的,刚刚碰的那里有一点血。”
姜淼听着,张张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流什么血?
她忽然蹭地坐起身,差点跟葛爱菊脑袋撞脑袋,吓得葛爱菊连忙捧住她的头。
“慢点慢点。”
姜淼伸手又摸了下后脑勺,没有摸到伤口,只摸到了一个大鼓包。
问题不大,不流大血就不会死。
在姜淼的印象里是这样,她爹死的时候,队里杀猪的时候,赵知青杀野狼的时候,都是流了很多血才死的,她这玉米粒大的血,不会死啦!
姜淼长舒一口气,小手拍拍胸口,“可给我吓坏了。”
又看向葛爱菊,见她都从红脸变成白脸了,嘿嘿地笑了声,“对不起,爱菊姐,吓到你了。”
葛爱菊回了她一个僵硬的笑,原谅她可笑不出来。
“没大事就好,你试试还能站起来吗?”可不能摔到腿什么的。
姜淼站起身,走了两步,没啥问题,就是脚踝有点痛,扭过脚脖子一看,大概是被山坡蹭到,或者被竹子剐蹭的,有一块地方沁血。
没流大血,能走能跑,没事没事,姜淼这样安慰葛爱菊。
虽然姜淼说没事,但葛爱菊还是搀扶着她走出这个山坡,慢慢回到了姜淼摔的那个小路上,葛爱菊说,“我先扶你回去,然后再喊上我爷爷一起收拾散落的竹子。”
姜淼心里还有点后怕,想想只能这样,便乖巧地任爱菊姐扶着回家。
幸好剩下的路程也就一公里不到,两人一会儿就到了姜家的小院子。
“我先去大队卫生点喊汪大叔来看你的伤,你最好不要乱跑,就坐着等他来。竹子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已经定好的东西我晚上拿给你,其他东西做好后你再来拿。”
“好的,谢谢爱菊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