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姒没拒绝秦少游的建议。
他确实比她更合适。
人走后,两人也没闲着,一个在里边撑着,一个在附近找山石。
跟她们有着同样状况的人不少,大家都很狼狈。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渐见天光,才终于好一些。
折腾了一整夜的几个人,终于坚持不住,相互这么搀着就沉沉睡过去。
温姒醒来是在温暖的酒店房间内,身边的人让她呆愣了许久,才敢恍惚出声唤了一句:“尚宣哥?”
裴尚宣看上去很累,眼底一片青黑,眼神中满是疲倦。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道:“嗯,退烧了。”
温姒对他这亲近的举动又些不太适从,身体绷得紧紧的,呼吸都近乎屏住,说话更是小心翼翼的。
她问:“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筱雅跟少游哥他们呢?”
裴尚宣神色冷漠,“有时间关心他们不如多管管你自己吧!”
温姒扯着笑,尽量用云淡风轻的语气俏皮的说:“我有什么事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除了身体乏力,头脑昏沉以外,温姒不觉得自己有其它问题。
裴尚宣白了她一眼,不说话。
……
温姒最后还是偷偷的去找了秦筱雅他们。
确认人没事,她才能放心。
“你没事就好了,你不知道,你那会儿多吓人,你哥上来时也吓坏了!”
“是吗?”
秦筱雅道:“是啊,你发烧了,然后一直在哭,说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话。”
温姒对昨晚的一切,没有太多印象了,就记得刮风下雨,很冷很冷,后来雨停,她觉得特别累,就睡过去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断断续续的,可梦里的一切,都让她很害怕。
温姒不喜欢下雨天。
在她的记忆里,下雨的时候,总没什么好事发生。
五岁那一年。
在这样一个雨天,她父亲跳了楼。
很高很高的楼,跳下来,那血染了整个广场。
也是在这样一个下雨天。
她和母亲被温家的人赶出去……
再后来的下雨天。
林阿姨生了重病在医院,她妈妈摔倒……还有她的第一次生理期。
总之,她很不喜欢这个天气。
所以多雨的春,也成为了她最不喜欢的季节。
秦筱雅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只是继续道:“那会儿路都堵了,咱们也没准备药,真的,我多怕你挺不过去了。”
她说着眼眶通红,抱住她,“对不起阿姒,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居然不知道你会这样。”
“这有什么的,我也没说不是吗?”温姒拍了拍她的肩,表示不在意。
“何况下雨本来是个意外,那天气预报都说不准,怎么能怪你呢。”
秦筱雅摇头,“不是,如果我细心一点,我会发现你从来不会在下雨天出门,我也会在上山的时候,多备一些药,应对突发状况,你哥说得对,我就是脑子一头热,拿捏住你性子软,知道你不会拒绝……”
温姒安慰:“这是我自己的情况,如果我留心,我会准备着,不会造成那种意外状况,这跟你没关系,我哥那些在兴头上的话,你不用太在意。”
秦筱雅手拢紧,贴着她的脸,吸了吸鼻子哽声道:“阿姒你真好。”
秦少游拿着东西进来就见两人这亲密的模样,不由会心一笑。
温姒是趁着裴尚宣没留神偷跑出来的,不敢待太久,吃过点东西便要回去,否则会很麻烦。
秦筱雅不舍得,但想到裴尚宣生气那副样子也怕,到底没挽留。
“你回去了记得给我电话。”
“好。”
秦少游道:“我送你。”
温姒看向秦筱雅。
“让我哥跟你一块下去吧,看着你上车我也放心。”
人都这么说了,温姒也没拒绝。
不过她跟秦少游说熟悉不算太熟,这样单独相处,都有些尴尬,下来这一路,谁也没说话。
快上车的时候,秦少游才说道:“昨晚真是抱歉。”
兄妹俩一样,将事往自己身上揽,温姒道:“没关系,那是个意外,不用在意。”
温姒关门,秦少游站在那里,没动。
她提醒,依旧如是。
“是还有事吗?少游哥。”
秦少游抿了抿唇,犹豫半晌,道:“阿姒,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照顾你。”
“嗯?什么?”
照顾?你拿什么照顾?”
裴尚宣一身黑色登山服,隐在暗夜里,看不清模样,动作的时候,只觉一座山向他们走来,压迫感十足。
“是你做程序员那三五万的工资吗?还是你家地里那点果子?”
他早将这个人的底细都查得清楚了,没什么背景,父母都是普通人,家里有大概十来亩地,种的柚子,一年收入二十来万,挣的是辛苦钱。
“哥?”
裴尚宣的出现叫两人都有些猝不及防,温姒像做贼似的,心虚得不敢抬头看他,但还是忍不住为秦少游说了句话:“你别这么说。”
这种怯懦躲闪,还刻意跟他划开距离的表现让他很是不满,本来就拧着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
“下车,过来。”他出声。
现在的人周身裹着寒气,司机都被吓了一跳。
温姒没办法,颤巍巍下车走过去,到他身边。
裴尚宣大手揽上她的腰,似宣示主权般对秦少游道:“我裴家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孤女,不需要假手别人来照顾,秦先生不用操心了。”
话及此,也没什么好再说的,裴尚宣拽着人的手,将她带上了自己的车。
刚下过雨,空气中都带着丝丝凉凉的冷意,车内开着空调,视线昏暗,路上的灯光偶尔打到裴尚宣脸上,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绷直的面部肌肉。
“不是你想的那样,哥哥。”
温姒试图解释。
不过裴尚宣并没有给她什么反应,面色沉沉,直视着正前方,薄唇紧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腹上青筋清晰可见。
车速加快了!
半开的车窗,带着湿意的风强势灌进来,打到她的脸上。
很冷,冷得面上发僵,她脑子里甚至什么都想不起来,只不自觉的抓紧了安全带。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佘山市并不算大,这个车速,不久就到了他下榻的酒店。
看着耸立的高楼,温姒心里直打鼓。
“下车!”
裴尚宣解了安全带,先一步跨出去,温姒没动,可很快的,她这边的车门也跟着被打开了。
“下来。”冰冷的声音带着克制压抑的怒火,“别再让我说下一次!”
“呼!”
死就死吧!
温姒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走下去。
她紧紧地跟在裴尚宣身后,两人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穿过大堂,进了电梯。
这么晚了,酒店没其他人出入,就他们两个。
封闭的空间内,动作间就能触碰到的距离,静谧,压抑的氛围。
温姒的心跳随着那跳动的数字,在一点点加快。
“其实,我真的可以解释的。”
她鼓起勇气再次说。
这一次,裴尚宣倒是没有无视她的话,只是闷着嗓子问:“解释什么?”
“你没有偷偷跑出去跟他单独见面,还是说,我听到的,都是假的?”
“不是。”
温姒想说不是这样的,可后半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人截了话头。
裴尚宣冷声嘲讽她道:“温姒,真看不出来,平时装得唯唯诺诺的,这勾搭人的本事倒是不小,又想如法炮制了吧?”
“我没有!”
温姒委屈至极,她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想?
人晕红了眼,湿润的水汽在眼眶里打着转,单薄的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没有。”
裴尚宣长身玉立,站在那里,漆黑的瞳仁里看不出来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