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胡杏林,可是她乳母的儿子,乳母过世后,她一直对他照顾有加。
当年他要学医,也是自己给他安排的门路。
连氏不相信胡杏林会背刺自己。
若是这般知根知底的人都不可信,那国公府,岂不是成筛子了?
姜嬴没着急说什么,倒出一粒药丸,直接放入嘴中。
连氏惊得差点跳起来,“姜丫头,你这!”
姜嬴淡定异常,“没事,我试试味儿。”
【笨娘亲,你这得是有多饿?连治病的药也不放过!】
【不是刚刚才吃过早膳吗?你还吃了两碗!】
“……”姜嬴无视儿子的吱哇乱叫,轻轻咬碎了药丸品尝,果然试出其中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喝了一口茶,漱口之后吐回了杯子里。
“老夫人,你知道雌黄吗?”
连氏诧异了一下,“雌黄,不叫雄黄?”
姜嬴解释,“雄黄我们大家都听过,常入药,主治虫积腹痛、癫痫等病。而雌黄常伴雌黄而生,除了雄黄能治的病症外,另可治寒痰咳喘,也就是你目前之症。”
连氏越听越懵,“姜丫头的意思,我那药丸子里放了雌黄?既是对症,又有何问题?”
“问题就在于,用药之人,不只用了对症的雌黄,也放了不对症的雄黄,虽然量都很少,但两者中和,其药理毒性会被放大十倍不止。
“且不管tຊ是雄黄也好,雌黄也罢,均不能长期服用,再小的毒性,日积月累在身体里排不出去,都等同于砒霜。”
连氏一时被这番话震得回不过神来,目光呆滞,一错不错的盯着姜嬴清澈的双眸。
她并未怀疑姜嬴是在骗她,只是难以置信自己被蒙骗如此多年。
用药之前也不是没有仔细查验过,并未发现问题,可见经手人中,定也有害她之人的帮凶!
姜嬴一点也不意外连氏的反应,轻轻起身,“老夫人若不信,可以让护卫捉几只野猫喂药试试,人体体型相对猫来说大很多,在人身上毒性很小的药,放在猫身上,效果就明显多了。”
死不至于,昏睡或呕吐却少不了。
饭也吃了,病也看了,姜嬴礼貌告辞。
连氏心乱如麻,本想多留她一会儿,姜嬴说孩子早上还未喂养,且银萍出入好几次,大约是有什么重要事情禀报,也就放弃了留她。
“那好,改日我再请你来喝茶。”老夫人勉强笑了笑,“我这次上山,打算是要住满七七四十九天的,眼下才过去三十二天。”
委婉的告诉姜嬴她的行程。
姜嬴颔首,“谢谢老夫人挂心,愿老夫这一趟不白来,心想事成,如愿以偿。”
连氏摇摇头,“能在这里遇上姜丫头你,就是我老太婆这一趟最值得的事。”
片刻而已,连氏脸上的震惊不安已经消失了,只余下无尽的淡漠。
姜嬴一走,连氏立马将几个丫鬟并唐嬷嬷唤到屋中,“去,安排抓几只野猫过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想让我到何等下场!”
几个银面色倏惊。
唐嬷嬷也同样吓了一跳,张口欲要多问,却见桌上银萍刚刚带回来的药,被随意的扔着,歪歪倒倒,甚至有一些已经洒了出来。
霎时便脑子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再出口,嗓音颤抖,“银霜,你快去,就照老夫人的吩咐,悄悄的,切莫声张。”
几个银之中,银霜沉稳,银萍细心,银栀机灵,银蕊……银蕊没啥长处,就是一张嘴吃吃吃,呱呱呱,替老夫人尝鲜和解闷儿。
四个丫鬟对视一眼,多话不敢说,各忙各的。
屋子里就银萍和唐嬷嬷留了下来。
连氏坐着换了个姿势,不见气怒,反而笑了笑,“说吧,去一趟,带回什么好消息了?”
银萍垂着头,忍不住都替老夫人心疼。
这都什么日子啊,没一天安生的,不是国公爷被临时派去了前线,就是哥儿姐儿们出意外,现在更是连老夫人的药里都有了猫腻!
在所有人眼中,老夫人诰命加身,地位尊崇,小日子富贵清闲,殊不知,这一切都是表象罢了。
整个国公府,风雨飘摇,人慌马乱,若不是老夫人强行撑着,早不知道成什么模样了!
偏偏国公夫人还不理解老夫人,满腹怨气,说的话儿,做的事,不惜将老夫人都气到寺里来了。
“是……是嫡小姐的婚事。”银萍内心酸涩,语气迟疑。
连氏睨了她一眼,“你就敞宽了说,多大的事,我还能去死不成?
“我若是死了,大概就如了她的意。
“尚儿人在边关,为了不让他分心,我才不得已老桨撑船,否则这烫手的管家权,我给她又如何?”
“是,老夫人惯是豁达,奴婢自愧不如!”
银萍松了一口气,主要是昨儿老夫人病得那样重,她不敢说是怕刺激她。
现在看来老夫人用了姜大夫的药,不止病情有了好转,就连心态也宽敞不少。
这是好事。
“奴婢回去就听说,皇上给咱们嫡小姐赐了一门婚事,是勤王爷的大儿子言郡王。
“这么大的事,夫人本该先请示老夫人,然后再做决定,谁料夫人一点信儿都没往山上送,悄悄就答应了!
“奴婢……奴婢还听说,那言郡王分明就是为了一个外室,才急急忙忙要成婚的,目的是尽快名正言顺把外室和儿子接入府。”
“糊涂!糊涂啊!”老夫人目光一恨,狠狠捶桌。
本以为已经做足了思想准备,无论听到多荒谬的消息,都能心平气和的面对。
谁能想,堂堂国公府嫡女,还要被逼下嫁!
“洛氏到底是怎么想的?!平日里不总说自己会教育孩子,疼孩子,怪我将两个哥儿培养得过于正派,一根筋报效朝廷。
“到了琳姐儿的婚事上,她自己倒犯了糊涂。
“那起子浪荡无状养外室的东西,即便是皇亲又如何?嫁到我国公府二十多年,亏她什么了,居然眼皮子浅成这样!”
不怪老夫人生气,谁家好姑娘能答应这种婚事啊?
一嫁过去就要替人家养庶子!
还不知道那外室什么性子什么模样,但能被男人捅破天也要接进府中的人,能没心机?能没手段?
还有儿子傍身。
不用想都知道这嫁过去的日子该如何水深火热。
万一还是个身份低贱的狐媚子呢?
堂堂国公府嫡女,你和她争不争?不争,面子上难看!争,心里膈应!
连氏简直抓破脑袋,都想不通洛氏为何要应。
换做她,就算是赐婚又如何,哪怕在金銮殿上一头撞死,她也断不会葬送儿女的下半辈子幸福!
“咳咳咳咳咳……”老夫人本来都不怎么咳了,一下子又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唐嬷嬷无比心疼,忙上前给老夫人顺背,“哎呀,您瞧您,气成这样何必。之前不还说随便他们去吗?说到底,您哪里放得下!”
“我……咳咳……我是……”
“知道,知道。”唐嬷嬷道,“您当然是恨铁不成钢了,无论您和夫人怎么闹,孩子还是姜家的,大哥儿二哥儿已经那样了,您心中比谁都自责,如果琳姐儿还没好归宿的话,您怕国公爷回来了,他怨怪您。”
“银萍,给老夫人用姜大夫开的药石冲一杯水来!”唐嬷嬷抬头吩咐。
不一会儿喝了灵泉水,连氏才慢慢停止了咳嗽。
叹息道,“唐嬷嬷,也就只有你懂我老太婆了,哎……”
银萍紧紧抿住唇,想了想,还是开口,“老夫人,其实……其实是嫡小姐自己点头的。夫人劝说过她,但她似乎早就对言郡王动了情。”
闻言,连氏蓦地坐起来,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瞪得快要裂开。
“你说什么?琳姐儿和那污糟东西私相授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