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染
简介:大抵他的不安很早就有了吧,所以那天他才会问,“要是出了意外呢?”毕竟拍卖这种生意,刺激与风险并重,宁家到底是真心合作,还是会背后捅刀,谁也说不准。那时风乍起,过境的风总能带起大片大片哗啦的声响,像是也能带走各种秘密,片刻后,身前的人竟然笑了起来,颇有深意地重复着他的问题:“意外?”那笑声随着风一起飘进了山谷,老板紧接着的回答还是和风一样轻,却没有随风而逝,他只是略遗憾地道了句:“那就,一把火烧了吧……”
同一时间,帝都最外环的某处废弃工厂。
冬夜晚风寒意砭骨,在这个四处透风的地方显得更是凛冽,好在还有篝火烧着,不至于叫他们这行人太过狼狈。
于朗的伤不算严重,子弹只打中了他的肩头,不过因为事出突然,为了甩掉身后的“尾巴”他们又在路上耽误了许久,手下替他处理伤口时,那块已经有些溃烂发脓了。
但他们显然对这种小伤习以为常了,冰冷的刀子划开皮肤时,俩人的表情甚至都未有变化,带血的子弹很快从肩头取出,于朗轻瞟了一眼,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时枪声响起那人错愕的神情,这么说,应该不是姓厉的那伙人开的枪。
货被人劫了,吴邈也被人带走了,这回的事算是彻底办砸了,可老板那边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指示,连个处罚都没有,于朗闭眼深呼了口气,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比起肩膀那块的伤更叫他难熬。
一旁的手下很快换好药,可弄完之后他却没着急离开,而是在于朗耳边说了件事,三言两语的,男人的脸色却瞬间阴沉了下去,过了好半晌,才低声吩咐道,“天亮之前,处理干净了。”
深夜的郊外异常安静,废弃的这座工厂里似乎只听到火星“噼噼啪啪”的声音,十几个手下分散在工厂的各个角落,模样看似随意,可仔细看他们各个都没放松警惕,一直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篝火在漆黑的夜里熊熊燃烧着,不断跳跃的火光映着于朗的侧脸,药物的作用下,他的思绪也渐渐有些混沌……
眼前仿佛是山庄那场漫天的大火,可下一秒,那里却又成了一片荒芜的空地。
于朗在昏昏欲睡间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的某天,那是他第一次跟着老板去宁家,也是那天,他终于见到了老板说过几次的那位小姐。
可即便到了现在,于朗也还是不理解老板执意来帝都做生意的决定,毕竟在金三角那带的产业已经足够老板花上几辈子了,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来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什么拍卖的行当,甚至最后还偏偏选了宁家这个合作商。
去宁家的那天,单纯只是为了拜访,但比起和宁瑞之的接触,老板倒是和那位小姐接触的更多,多到……于朗有种错觉,老板似乎对宁家那女孩更感兴趣。
然而他这份错觉很快便消失殆尽,是那天拜访结束,他们直接驱车来了山庄这里。
那时山庄还没建成,空旷的荒野,杂草丛生的芦苇荡,可老板却重金买下了这个地方,单纯只是作为和宁家合作的见面礼,但这礼物,他说是送给那女孩的。
于朗原先并不知道这份礼物的分量,直到两年后,直到前天无疾而终的那场拍卖……
大抵他的不安很早就有了吧,所以那天他才会问,“要是出了意外呢?”毕竟拍卖这种生意,刺激与风险并重,宁家到底是真心合作,还是会背后捅刀,谁也说不准。
那时风乍起,过境的风总能带起大片大片哗啦的声响,像是也能带走各种秘密,片刻后,身前的人竟然笑了起来,颇有深意地重复着他的问题:“意外?”
那笑声随着风一起飘进了山谷,老板紧接着的回答还是和风一样轻,却没有随风而逝,他只是略遗憾地道了句:“那就,一把火烧了吧……”
宁染的高烧一直反反复复,这期间甚至还有过几次干呕,不过好在血压和心跳都已经恢复正常,倒是徐涌这几天的心情仍旧跟过山车一样刺激,他总觉得,那位小姐要是再来上这么几次,自己大概率会英年早逝吧。
早上护士照旧去给宁染换药,徐涌也照例在隔间里跟厉骋汇报病情,从那位入院到今天,差不多有一周了,厉先生都一直陪着,病房外头还有厉家的保镖守着,这种情况多少也引来了医院里护士们的八卦,毕竟厉先生年轻有为,又是厉家的当家人,这么多年也不见他身边有什么人,现如今突然出现这么一位小姐,身份不详,病情诡异,各种的神秘,难保不会有人过分揣测。
但八卦归八卦,倒没人敢真正去议论窥探什么,顶多是从每天帮宁染换药的那小护士嘴里套些话,比如,那女的长得如何,大概什么时候醒,厉先生对她是不是真很特别诸如此类。
特别吗?
换药的护士不由又盯着宁染看了会儿,脸确实是一张挺漂亮的脸,就算是摆在光鲜亮丽的明星堆里也丝毫不逊色,可太漂亮了反倒叫人觉得假了,好似这种漂亮不堪一击,转瞬即逝。而且她也没觉得厉先生对这位有多特别啊,毕竟谁会在陪床的时候还隔着老远的距离,除了每天三次的喂药,厉先生和这位就没什么其他的接触了,哪像是有感情的样子。
就这么晃着神,一不小心的,那冰冷的针尖竟然扎错了位置,小护士吓得不轻,赶紧把推进去的针尖抽了出来,跟着她心虚地又瞥了眼里间,见没人发现,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乱了心神的缘故,重调药剂时,小护士的手一直抖个不停,最后甚至没拿稳,针管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这几天的天气并不算好,一会儿是阳光万里,一会儿却又是狂风肆虐,而今早的天仿佛一直压着,压的空气中满是阴冷的气息,像是随时都有下雪的征兆。
不过病房里却很暖和,可也正是因为太暖和了,反倒叫徐涌更加局促了。
前天他们给那位小姐做过一次脑部CT,从数据上来看,情况其实并不乐观。
长期的药物摧残,已经对脑神经造成了影响,而厉先生把人送来时又太晚太晚了,受损麻痹的神经因缺血发生了变性,这也是她这么长时间昏睡不醒,甚至还干呕的原因。
“最坏的情况?”
“最坏……可能会影响到智力和行动力这块,不过厉先生这个也不绝对,具体的还是要等那位小姐醒来再做一次详细的检查。”徐涌说完又觉得这话实在不妥,毕竟那位什么时候醒来似乎也是一个大问题。
其实除了那次心脏骤停,厉骋冷过脸外,那之后的好几次病情汇报,他一直都很平静,可即便如此,徐涌在面对厉骋时仍旧很战战兢兢,是因为他心知肚明,那位就算醒来,就算后续的治疗得当,她身体也不可能恢复到常人的状态。
徐涌抿了抿唇,静静等待着厉骋的发问,时间悄无声息的走着,倒是外头突然“哐当”响了两声,像是什么东西倒了,徐涌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厉骋已经霍然起身,疾步冲了进去,而门外厉家的保镖也在那声动静后鱼贯而入。
一时间,偌大的病房竟变的有些拥挤,慢半拍跟进去的徐涌,隔着几层人群,表情顿时震惊又意外,他前一刻还担心什么时候能醒的人,现在居然醒了,可情况似乎又很糟糕,面色惨白的那个女人此时手里正攥着护士包扎用的剪刀,她仿佛仍旧置身于那个恐怖的噩梦中,眼神游离,瞳孔颤动,满脸的惊恐,仅仅是循着身体的本能,攥紧着自以为能够防身的利器。
然而不断踉跄的步子早已把她出卖,就连她竭力想要攥紧的剪刀也颤巍巍的,随时都有从掌心脱落,扎到她自己的可能。
厉骋让手下的人全都出去了,他并没有做出刺激她的行为,在慢慢靠近的过程中,很有耐心的,一直唤着她的名字。
低血压造成的眩晕让女人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她仿佛对“宁染”这个名字很陌生,只是一个劲的挥舞着手里的剪刀,手肘在每次动作时甚至能看到那里明显突出的骨头,尖锐的好比她手里的剪刀,一下又一下,刺着厉骋的眼睛。
他并不想逼她,然而被碰倒的那些药瓶零碎散落了一地,眼见着她就要踩上碎片了,厉骋太阳穴当即一跳,顾不得太多,立马上前把她打横抱起,可也就在那一瞬,那把剪刀也扎进了厉骋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