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
晚桃只穿着半年前她来皇宫时的那身衣裳,身边是一袋塞满了银钱的包裹。
她仍不甘地望着这座庞然大物,却不得不转身离开。
坐上马车,摇摇晃晃。
晚桃捞起马车帘子,再度回头。
已踏上去路,这时哪怕是再不甘,也流露出几分真情实意来。
半年而已。
她从一个卑微的舞姬再到高高在上的“娘娘”,再到被迫离开这里,重新变为那个能被所有人玩弄的舞姬,只不过半年而已。
晚桃眼眶湿润,忽地松了手,坐回位置上。
她没错。
若她不争不抢,早死在半年前的江南了。
她只是没算准,天下怎会有如此男人。
明明爱着另一个女人,还能与她日日欢好。
晚桃难堪地闭上眼,一行清泪落下。
……
皇城之中。
裴昭瑾跪在姜瑜棺材前,不断地念着:“生同衾,死同穴。”
他的神情已有癫狂之态。
这七天里,他叫来了万人给姜瑜祈福,好让她去奈何桥的这段路能再顺些。
他自己也始终跪在棺材前,饿到几乎要晕倒时,才草草吃上一口饭,再继续守丧。3
从没一个皇帝能做到他这般程度。
人们赞颂他们的夫妻情意,可当姜瑜下葬那天,裴昭瑾却不见了。
整个皇宫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
最后还是老太妃出来主持了大局,拿出一张禅位的圣旨,当着所有人面宣布了裴昭瑾禅让皇位的消息。
“朕在位五年,天下荡覆,唯本国危而复存。天下众人,朕问心无愧。”
“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裴王。”
短短几句,人心惶惶。
裴昭瑾这是要禅位给他人!那他人又在何处?
老太妃收好圣旨,目光悠长又沉重。
“昭瑾不在,就由我来代替他主持姜皇后的最后一程。”
“时间不早了,送他们上路吧。”
没人知晓,为何老太妃说完这话后,便兀自红了双眼。
只是有人嘀咕道:“只是姜皇后一人上路,为何要用‘他们’?”
可无论怎么说,这条长的没有尽头的殡仪队伍还是自宫门而起,一路蜿蜒而上,到了皇宫外一处依山傍水的地。
为首之人猛地向空中撒了一把纸钱,便大声喊道:“送姜皇后走好!”
其余人顿时一同喊起:“送姜皇后走好!”
喊声到了山里,无数回声一起不断重复响起。
队伍中,霜白一下便扑在了地上,双眼猩红,哀切地喊着:“娘娘,一路走好!”
一声令下。
棺材被放入了皇陵之中。
那扇大门被缓缓关上,将所有生者全部关在了外面。
皇陵里,壮汉们将棺材放下,便叫来一工匠,用钉子一寸一寸将棺材的缝隙全部钉死。
确保再无缝隙后,又用油纸紧紧缠绕了一圈,这才甩手离开。
石窟缓缓合上,此处再无声息。
而高台之上,棺材之内。
不见踪迹的裴昭瑾正躺在其中,与姜瑜十指相扣。
他嘴唇发紫,双眼紧闭,竟是服毒后的迹象。
棺中空气逐渐稀薄,他胸脯上下起伏的频率也不断加快。
唯一不变的,只有他那紧攥着姜瑜的手。
姜瑜,若还有下辈子。
换我来向你赎罪
……
二十一世纪。
万里无云的天,不知为何阴暗了下来。
医院内,一个护士正在给一个病人开死亡证明。
突然一旁的心电图闪烁了一下,她一顿,从报告板上抬起眼。
随即便见病床上已经确认死亡的病患拉下了白布,正迷茫地看着她。
“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