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离锦
简介:“是……”明氏呆了呆,颔首郑重道,“那就……有劳萧医师。”她略略向陆离行了礼,脚步匆匆引着萧仁步入内院去了。二人一走,正堂之中一时十分安静。锦初不由抬眼看向陆离,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在目光对上的一刻,她将眸子垂了下去。“方才忘了要谢过陆大人,劳大人费心,找来瑕儿的病历。”陆离“嗯”了一声,观她似乎瘦了些,精神却好,颊上染了一抹恬淡的好气色,眼深处黑透有光。片刻,他淡而无波的声音响起,“叶小姐当真是这个心思……为救父亲,不惜代价?”
九月出伏,三川已经凉爽许多。
这段日子,有间药馆渐渐传出名气——医治伤寒的经方治好了四周流民不少,上门问诊的百姓一天比一天多。
现成的煎剂,一家老小都能吃,经济实惠,价廉物美。锦初还在丸子外面特意包裹一层糖衣,专供小童服用,大受妇孺欢迎。
街坊之间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开始有城南之外的百姓慕名而来。药馆内的活一天比一天多,锦初也忙得像个小陀螺,在药馆各处转。不过忙归忙,她倒是因此和附近的邻里都熟稔起来,平日里没少借着应诊的空隙和人攀谈生意经。
锦初算了算日子,今日是与陆离相约同去吴家登门探诊的日子。她四更便起身,恰逢萧仁休沐,一早也来到药馆,一齐用了早膳。
不多时,大理寺来接人的马车便到了。
锦初今日穿了条素白襦裙,裙身白如皎月,长发拿两根别致的玉簪挽着,素净大方,不添繁华。萧仁也是一身月白长衫,一头乌发梳成髻,以一支玉笄簪着,儒雅倜傥。
二人背着药箱,一前一后走出院门。
那一瞬间,锦初回头望了眼匾额上“有间药馆”四个字。
杏林春暖,为医者仁爱之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但这些医理只是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曾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父亲,被人冤枉锒铛入狱,繁华凋敝命悬一线。自己一路走来,挣脱桎梏,砥砺前行。对于明氏母子而言,何尝不是如此?苦难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所爱之人蒙受苦难。只有躬身入局,将医理践行其中,才能襄助疾苦,百炼成钢。
宋银早已在马车前候着了,轻声唤了句,“叶小姐,萧医师。”
锦初登上马车,掀开帘子,惊了一下,未料想陆离竟然亲自来了。
讶异道,“大人。”
陆离一身紫衣飒然,安静地看着她。
片刻后,他慢慢垂下眸子,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弯起一个十分柔和的,几不可见的弧度。
“叶小姐随本官一道走。”
片刻后,萧仁也登上车。
看见陆离,他将讶色慢慢吞下,化为眸子里的一丝沉静。回身放下车帘,俯身向陆离施以一揖,“陆大人。”
“有劳萧医师为大理寺分忧。”陆离的目光在萧仁身上划过,微不可见得沉了沉,随之比了个请势。
转头吩咐车夫,“走。”马车骨碌碌行走起来。
陆离弯身执起手边几份文书,递给萧仁,淡淡道,“请萧医师先看着。”而后以肘撑着引枕,似在闭目养神。
这些文书是吴清之子的病例,陆离让杨金一并都找来了。
文书整理得详尽,萧仁拜服得看陆离一眼。雷厉风行、滴水不漏,怪道年纪轻轻就官拜高品。
他目光掠过文书上的字,直到某一处停下,眸色稍稍一动。
“师傅,有眉目了吗?”锦初以为陆离已累得睡去,压低了声音,向翻阅病历的萧仁轻声问道。
“原来如此。”萧仁一时没多说什么,看了一眼锦初,严肃凝重的脸上慢慢露出笑容,眼眸之中隐有星光闪亮。
锦初见萧仁笑了,方才放下心来,也不再多言。
先时他们曾经交谈过病情,师傅对吴家小儿之症似有某种难以名状的兴奋。今天又有了这份医治记录,想来师傅已推断出了个大致轮廓了。
一切,只待到吴家探诊了。
说话间马车渐行渐远,穿过闹市,绕至一条僻静巷子,在一所宅院外缓缓驶停。
吴家宅阺也落于城东,是小三进的宅院。吴家一家子经营全靠吴清一人,如今吴清殁了,明氏只能把养不起的丫鬟婆子全都打发了,宅中十分安静。
宅前守着的侍卫很快出来相迎,对马车上下来的陆离躬身揖道,“大人,吴夫人已经等在厅中。”
陆离点点头,带人迈步进厅中,身形纤瘦的明氏躬身拜下,“民妇见过大人……”
她话未说完,不由看向他身后的锦初,目光震诧。
明氏自然认得锦初。她看向她,只觉得她的眉眼越看越像她的父亲,面色渐渐白了。当初两家曾有相交之谊,如今二人面对着面,却已经隔着家仇世怨,一个身死,一个身陷囹圄。
“免礼。吴夫人请坐。”陆离一掀袍摆在上首坐下,也未多作解释,只道,“这位是本官为令郎所请的萧院士。”
明氏有些惶恐地看着陆离,亲自为众人沏好茶,才怯生生道,“瑕儿这几日身子已……大好了,想是……不必麻烦萧医师了。”
锦初听了明氏的话,知道她是因为自己有所顾忌,先欠身向她行礼,尔后才道,“吴夫人,父亲尝与小女提起瑕儿天资难得,十岁写出来的文章见地,连夫子都自叹弗如。赞叹说吴氏一门,虎父无犬子。”
明氏见锦初礼数周到言语恳切,无端提起亡夫,她不由后退了几步。
脸色逐渐黯淡了下去,垂首道,“叶小姐,恕民妇不明白你的意思。”
锦初注视着她,安静地说,“陆大人想必已与夫人道明原委,大理寺今日特意请来萧医师为瑕儿探诊,是怜惜稚儿无辜。萧医师医术高明,他在太医院任职,向来只看疑难杂症。”
这话出,明氏目色一怔,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多谢陆大人,只是小儿之病,民妇心中已有打算,萧医师的好意民妇心领了。”
语气仍是不容置疑的推拒。
锦初一叹,“吴夫人,出于医道,小女今日有两句话想问夫人。”她一顿,“您日后可愿瑕儿身体康泰?可愿他考取功名为吴家争光?”
明氏听罢,她呆呆地定在了那,张着口说不出话来,良久啼哭声突然冒了出来。
锦初走近一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气不容置疑,“夫人家中历经大难,小女又何尝不是?”
“明姐姐的担忧,小女也是感同身受。”
“小女相信父亲的清白,为救父亲不惜一切代价,想必姐姐也是。”
“今日特地登门,也想当面问一问姐姐,怎忍心就这么放弃,让吴大人在九泉之下背负骂名,蒙冤受屈?”
明氏愣了下,没想到她竟这么认为。她红着一双眼,似听明白了锦初的意思,惊惧地盯着锦初,那些压抑了太久的眼泪仍从眼眶里“噗嗤噗嗤”得往外冒。
片刻之后,她面上渐渐平静,露出凄楚之意。
锦初走到案前,斟了杯茶递给她,“明姐姐可愿让萧医师看一看瑕儿的病症?”
明氏接过茶,半晌,略显窘迫得点了点头。
她明白,天予不取必受其咎的道理,自己今后绝计无法再请到萧仁这样的名医给暇儿探诊。
自丈夫身故之后,也再没有人管过她们。她心头仿佛日日压着一座巍峨高山,家中生计无以为继,瑕儿得的病不知哪一天才能有着落。
思及此,眼泪不能控制地又淌了出来。
萧仁在一旁忽然开口道,“请吴夫人让在下早些过诊,令郎的病症若寻到病根,未必不能医治。”
“是……”明氏呆了呆,颔首郑重道,“那就……有劳萧医师。”
她略略向陆离行了礼,脚步匆匆引着萧仁步入内院去了。
二人一走,正堂之中一时十分安静。
锦初不由抬眼看向陆离,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在目光对上的一刻,她将眸子垂了下去。
“方才忘了要谢过陆大人,劳大人费心,找来瑕儿的病历。”
陆离“嗯”了一声,观她似乎瘦了些,精神却好,颊上染了一抹恬淡的好气色,眼深处黑透有光。
片刻,他淡而无波的声音响起,“叶小姐当真是这个心思……为救父亲,不惜代价?”
方才听见锦初一副慷慨赴死的语调,只觉得胸口空茫一片像是漏着风,又像有人拿刀劈山断海一般从他心头斩落,五脏六腑剧痛难当。
锦初扶案,默然想了想,道,“禀大人,小女想为家人寻一条生路,却也不会无谓牺牲。时至今日,小女能做的,也仅是争取用最小的代价做好每一件小事。”
陆离见锦初讲得敞亮通透,转而笑道,“叶小姐说得不错,在这世上,很多事不是光靠牺牲就能实现的。叶小姐将小事都做好了,大事自然会水到渠成。”
锦初凝眸望向陆离,到底又为这话心折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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