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渐笼罩了四野。
贺知潇的腿已经跪到失去了知觉。
他在墓园里跪了一整天,祈求阮父阮母保佑贺倾逍的手术能顺利完成。
离开的时候,墓园管理人送来了一把黑伞,说是上次和他一起祭拜的女孩子丢下的。
天上没有飘雨,贺知潇却撑开了伞。
一对白色的蝴蝶翩翩而至,落在伞柄上。
贺知潇走出墓园的大门时,这对蝴蝶才起身往门里飞去。
他扭头看着蝴蝶消失在黑夜里,然后看了看头顶刚亮起来的路灯。
那颗在海湾里漂流已久的心已然靠岸。
贺倾逍被推进手术室之前,贺知潇在病床前提了一个要求。
“爸妈,要是倾逍这次手术能平安结束醒过来,你们就把《断绝养子关系协议书》签了吧。”
这突然的提议让两个老人都不能理解。
贺知潇随意找了几个借口,一说倾逍的八字和贺字相克,一说阮伯伯托梦了。
本就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的贺父贺母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干女儿,连忙答应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神灵保佑,这场手术进行地异常顺利。
眼见手术室的灯都熄灭了也没有出岔子,一家三口的心都安定了下来。
贺倾逍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变成了贺知潇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她从小就不大喜欢这个对她很严厉的哥哥,所以一直离他远远的。
但贺知潇却很喜欢找她的麻烦。
作业写不完要罚,吃东西挑三拣四要挨骂,给隔壁的班草写情书还被检举到父母跟前。
贺倾逍烦得要死,她心想,要是贺知潇不是自己亲哥哥就好了。
那样她就能给他写封情书作弄他一番,准能把他吓个半死。
可惜他们真有血缘关系,所以从小到大、从生到死,贺倾逍都没有找到报复他的办法。
梦的尽头,她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那个素日里对她没个好脸色的哥哥却带着一脸笑意坐在她身边。
他的脸上也变得皱巴巴地,像干枯的树皮。
但那双眼睛却没有浑浊,依然明亮如少年。
他俯下身,凑到贺倾逍耳朵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倾逍,我喜欢你。”
昏昏欲睡的贺倾逍已经没有了回话的力气。
但她心中却很不屑。
你可是我的亲哥哥,当然要喜欢我。
贺知潇见她闭上了眼,又说了一句话,声音更轻了,像一片羽毛落在贺倾逍的心上,挠得她心痒痒的。
“不是这种喜欢,是那种喜欢。”
贺倾逍的意识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了。
她搞不懂什么是这种喜欢,什么是那种喜欢。
他们不是兄妹吗?什么喜欢,都是一种喜欢呀。
干嘛分得那么细呢?
一阵刺眼的白光照下来,贺倾逍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模糊的人影慢慢具象。
哦,是贺知潇。
她的哥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