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门口,江若云停住了脚步。
“婶子,真是谢谢你了。”江若云看着眼前朴实的妇女,由衷地鞠了一躬。
“谢啥,都是女人,以后你要是有啥困难,就来锣鼓村找我,我叫郑玉霞,是村小的老师。”
江若云感受到了女人掌心传来的温度——这是她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这二十块钱,你拿着,我看你家也够穷的,饿了,就买点吃的。”
江若云没有推辞,她向来恩怨分明,这钱,她不会白收。
“郑阿姨,这二十块钱,我日后必千倍还你。”
郑玉霞点点头笑着转身走了,嘴里嘀咕着:“二十块钱的千倍,可是两万块,这苦命孩子哪有本事还给我两万块,唉……”
江若云定了定神,转身走进了娘家院子。
当双脚踏进院子,原主的记忆随之闯入脑海。
原主的爹江志财瘦小枯干,是个跑江湖卖艺的,可他好吃懒做学艺不精,只能在村里有婚丧嫁娶的时候,拿着一把破二胡过去蹭上几块钱,而这点微薄的收入,都被他拿去喝了酒。
至于地里的活,自从母亲进门,他一手指头没动过,省下的力气全都用来打老婆和孩子。
可怜母亲一片痴心,硬是在这个穷家跟他过了十年,生了三个孩子,其中大哥被渣爹打断一条腿去镇上扮乞丐讨钱,后来不知所踪,二哥小时候发过一次高烧,因为渣爹舍不得花钱救,活活烧成了智力低下,母亲逃走的时候,带走了最不让人放心的二哥。
至于她,从记事起就在干活,五六岁砍柴做饭,七八岁帮人放牛放羊,到了十一二岁,便到处做苦工——刷牛棚,看孩子,打土坯……
与其说是渣爹养了她,不如说,是她一直在供养这没人性的吸血鬼。
江志财唯一做过的好事,或许就是为了一笔彩礼跟陆家定了娃娃亲,原因也很可笑——村里的大仙说老陆家的二小子以后必成大器。
“江若云,现在你的身体属于我了,你这绝世好爹,我来帮你孝顺。”
江若云一脚踹开了房门,屋里酒气弥漫,依稀可见炕上躺着一个人,鼾声如雷。
江志财把亲闺女送进狼窝,却能睡得如此香甜,可能还做着美梦,等着醒了就数钱呢。
江若云抄起一旁的炉钩子,想一下钩死这畜生,却又停住动作——犯法的事儿她不干,再说,这么让他安详地见阎王,太便宜他了。
“爹!”江若云喊了一声,炕上的人却只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这可不能怪我了。”
江若云直接上炕,把江志财的脑袋扶正,深吸一口气,抡圆了胳膊,狠狠抽过去一巴掌。
“谁啊!”江志财瞬间被打醒,还没看清楚打她的人,第二个巴掌如约而至。
“你谁啊……你怎么……打……”
江若云不管江志财说什么,只在心里念着。
“这一下,是为了我那可怜的娘,她眼睛瞎了嫁给你这么个畜生,害得她和亲骨肉分离……”
“这一下,是为了那失踪的大哥和无辜烧傻的二哥,他们不敢打你,我敢!”
“这一下,是为了我这身体原本的灵魂,从小被你吸血,嫁了人还要被卖,有你这样的爹,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江若云在心里发泄完毕,脸上却立即换上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爹,你醒醒啊,爹!别怪女儿下手狠,这抽了风,不打醒了人就没了!爹!”
江若云终于停住了动作,不是她想饶了这畜生,而是——手太特么的疼了。
江志财此时已经是鼻孔出血,牙都被打掉了两颗,因为两颊高高肿起,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你……你个死丫头……你发什么疯……”
“爹,我刚才一进屋,就看到你在抽风,我听说啊,这酒后风要人命,要是不及时弄醒了,你要么偏瘫,要么全瘫……爹,女儿已经没有娘了,不能再没有爹啊……”
江若云抱着江志财,大哭起来。
江志财奋力推开江若云,指着她的鼻子想骂,却又不知道从何骂起。
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酒后风?更没想到,这个见他就跟耗子见猫的闺女,会如此担心他的死活。
刚才这几下,可真够狠的,差点把他打成脑震荡。
“你,你咋回来了……昨晚……你……”
“爹,是孙五让我回来看您的,还让我给您送二十块钱来,这是生活费,以后月月都有,是他孝顺老丈人的。”
“生活费?月月都有?”
江志财一把夺过那二十块钱,两眼放出贪婪的光,转而又狐疑地望向江若云。
“你认了?那孙五……咋对你这么好?”
江志财当然知道那孙五是个什么烂人,头一个媳妇被打跑之后,他耐不住寂寞,到处沾花惹草,据说还染了一身的病。
就这么个东西,江志财把女儿卖过去,眼睛都没眨一下。
“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他肯跟我一起好好孝顺您,我就跟他好好过日子……他知道我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心里美得很,所以……”
江志财一听,骂道:“真他妈便宜了那孙子!早知道该要两千!对了,钱呢?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江志财把二十块钱摔在了江若云脸上,江若云攥了攥拳头,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爹,这钱你得亲自去拿!”
“我去?”
江志财满脸写着不愿意——孙五那人是个屠夫,村里人见他都绕着走,他可不想平白惹事。
“你女婿说了,这钱要是给你,就算彩礼,以后咱们还是正常走动的亲人,这钱要是给了秦婶,那就算是买卖,他以后就不管你了,这月月给的生活费,也就没了。”
江若云说着,便要把那二十块钱揣兜里,江志财一把夺过。
“走,这就去找我女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