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昨日胡思乱想,辗转反侧,寅时才昏昏睡去,醒来时,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惊讶师兄竟然没有唤她。慌忙收拾好了,开门去了书房,却发现洛翊,岳予,卯元和叶芝都在,竟都是安静的看着书,她出来,便都抬头看她。
寒露惊讶,“这是个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有你这般睡的?” 洛翊把书放了回去。
“露露感觉好些没有?” 叶芝上前问。
寒露点头,“我身体恢复的一直很快的。你们为何都在此看书?难道不应该在各岭修行?”
叶芝看看他们,低下头。寒露越发的奇怪。
“露露姐,” 卯元吞吞吐吐的说,“我们昨日报上了法器,已入了仙籍了。”
寒露自然是知道的,笑着冲卯元作揖道,“那是当然。说起来,我这法器还没有报。凡人寒露拜见仙门弟子。”
卯元却没有笑,而是低下了头。
寒露一愣。
岳予走过来,递给她水玄珠,“我们入仙籍之后,便要下山回各自门派了。” 岳予说道,“你天赋异禀,却也是个麻烦,日后要多加小心。 ”
寒露才想起之前听人说过,许多名门的来云华山,多是为了参加大比,并非一定要在仙山修行。想到这里不由得失落起来。
“这么急。” 寒露轻轻的说。
“蜀山等着我呢!” 洛翊说道,“我可是要振兴蜀山仙门的人,耽搁不得。”
洛翊说着仰着躺到椅子上,腿搭到了桌子上。
寒露点点头,想笑着,却红了眼眶。
叶芝见状也趴她肩上掉了眼泪。卯元见她俩掉眼泪,也扑了她俩怀里,哇的哭了。
洛翊和岳予面面相觑。
“哎我说.......我们这又不是去赴死的。” 洛翊坐了起来。
“休要胡说。” 叶芝啜泣着,“这刚一起走完了结界森林,你们说走就走,我们的心可是肉长的,谁知你是什么。”
洛翊笑了,“我有护心鳞,反正得先过了这鳞,才能看到我这心。”
三人又破涕为笑了。
“等过了那鳞,一看,哎?空的!” 寒露笑道。
“我心是不是空的不知道,你那肚子里肯定不是空的。” 洛翊笑着说,没有半分怒气,然后学着寒露的样子,“我......饿,‘真的是太饿了’,‘好吃好吃’,‘我能吃下一锅馒头’!”
他学的可笑,气的寒露开始追着他打。
几个人都消了这离别的情绪,哈哈哈笑了起来。
“我们几个人,谁会先修真成功呢?” 叶芝笑着说,“反正我肯定是最后一个了。”
“寒露和洛翊之一吧。” 岳予也是笑着看他们。
“那肯定是我。” 洛翊听到了,低头打量着寒露,“就她这修为,瞬移只能用两次,算了吧。”
“哼!我可是有灵根的,你还没有灵根呢!”
“你有了灵根,也得足够的修为才能化灵根。我就不一样了,我修为是肯定够了。谁知道哪天,灵根突然就成了。”
寒露嘟嘟着嘴,气的不说话。
“你好好练着,下次真格儿比一下。” 洛翊见她生气了,又笑着说。
“一言为定!” 寒露仰起头,笑着看她。
洛翊笑看着她眼睛瞪得圆溜溜,晶亮亮的,“你这大眼猴…”
那“猴”音没有发完,被寒露硬生生瞪了回去,欢快的笑了。
卯元家里有人来接了,寒露和叶芝送三个人下山。
到了山下,卯元又不肯走,抱着寒露叶芝又哭。
洛翊一脸嫌弃的拉开了卯元,“行了,赶紧上车,我还得先给你送回去。一个男的拉拉扯扯的。”
岳予不语,却有那么几个时刻,定定的看了叶芝一阵子。
洛翊看着被抱上了车的哭嘁嘁的卯元,“这小子这么爱哭,他这家子那么多兄弟盯着这继承人的位子,将来有他折腾的。”
“你这人竟也担心起旁人来了。” 寒露笑道。
洛翊回头看她,神情突然很认真,说,“你我自是不必担心了,云隐真人自然护好你。”
寒露从未见他这眼神,心中微动,“ 你哪里会担心我?你是个要振兴蜀山仙门的大人物,等你名震天下,莫要忘了我。”
洛翊笑了,“那是当然!你就等着,到时候整个仙界,一提我名字,就算是你这个猴子也好用!”
寒露嗔道,“又唤我猴子。”
“那我叫你‘露露’啊?” 他学着叶芝娇滴滴的叫着。
寒露一身鸡皮疙瘩的抖擞一下。
洛翊指着她说,“ 你看吧。”
“走吧。” 岳予说,转身便走了,跃了马上。
“走了。” 洛翊说了这句,也转身到了卯元车边,跳上了马。
叶芝又趴在寒露肩膀上掉眼泪。
寒露看着他们下山的身影,想来这仙山总是人来人往的。又想起师父所说的天上火一事,也不知自己还能在这山上留多久。
回到了书房,她想着师父的话。她不想让云华山为了护她而受到牵连,若她真是妖魔,她也应该自己去承担。她看到那桌子上的水玄珠,如今时日怕是不多,她唯有此愿,还是尽快为师兄疗愈吧。她想着,便去寻了师兄,说了以祝由术,水玄珠,和她调配的法术,并要在今日子时为他疗愈。
云隐惊异寒露居然会祝由术,又不解为何她如此之急。
“是我母亲的家族流传之术。我对星阵的理解,也是从母亲的书籍中习得的。今日子时是很好的时辰,借星泽之力很讲究时机的。”寒露认真的说。但她没有说的是担心自己没有太多时间了。
“祝由术也是上古医术了。” 云隐心中泛起阵阵涟漪,深深的看着她,“原来这便是你每日烧伤自己,又要冒险取水玄珠的原因。”
“师兄相信我,” 寒露师兄犹豫,以为他担忧她医术,便有些急了,笃定的解释说,“这水玄珠最具疗愈之力,无半分煞性;祝由术我也是习得已久,北斗也是至善,未曾伤人。如果可以疏通师兄内丹火气,既保留了灵丹,也可以身心舒畅。”
寒露急得皱了眉头,一脸恳切。
云隐见她如此坚持,温暖得笑了,说,“我当然信你。” 伸手拂去他耳边一丝火烧的痕迹,“只是你这身体还没好... ...”
“嗐,这些皮外伤,” 寒露笑了,“我小时候随着父亲炼丹制药,灼伤是常有的事情。我这身子也是被药炼出来的,好的快,也不会留疤。师兄放心便是。今晚子时,我们在灵池见!”
寒露说完,就跑回屋子开始着手准备。
子时的灵池边,夏意正好。一弯上弦月挂空,银河璀璨,织女牛郎两星隔着银河遥望,那银河中间一颗天津四甚是醒目。西北望去是斗柄向南的北斗七星。
云隐站在灵池前,抬头定定的望着这漫天繁星。寒露在后面走近了,手里拿着水玄珠。
“师兄,我们开始吧。”
两个人于湖边对面盘坐。云隐见寒露将水玄珠放到手中,另一只手捻“指决”,大拇指在手掌指节间捻点星斗图掌决,依稀听得,”dǒu sháo huán xíng bì fǔ piāo“ 几个符字随着七星决在指决结印时依次飘出:
魁
鬼勺
鬼雚
鬼行
鬼毕
鬼甫
鬼票
宁静的星河,北斗如若起了微波一般,在云间闪烁了一下,一道不易察觉的星光落入了云华山。
寒露手心的水玄珠浮起,缓缓渗入云隐身体。
云隐闭上了眼睛。寒露的声音似乎在远去,又似乎进入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那水玄珠所到之处,体内一阵清凉。
寒露双眸中闪着丝丝深蓝,凝神看着,另一只手开始结印施法调节水火比例。水玄珠在云隐体内,绕了灵丹一周,那灵丹便罩上了一层水波,灵丹火气渗出,水波起了珠珠气泡。寒露反复调节着,直至那气泡化了水气,密密一层匀匀的罩住了灵丹。
水玄珠散着热气,如同春风一般,荡入了云隐全身。
云隐因为需要常年压制内丹火气,体内寒气聚集越来越多,不仅多年来修为不增反减,更是集寒成冰。这会热气散开融了冰冻,他体内充盈着阵阵温热的气息,一时间,五行之气开始协调的流窜于体内,这繁盛的气息如同晚春夏近,冻土松融,春风化雨,莺飞草长。身心舒畅了起来。
他记忆里这二十余年从未有过这样酣畅通透的感觉。他睁开眼睛,看见寒露双眸盈盈,晃着幽幽夜空的光晕,那里彷佛有星辰大海。
“师兄,感觉可还好?”寒露见云隐只是深深的望着她,担心的问。她头上渗着汗水,气喘吁吁的。
“从未如此舒畅。” 云隐回过神,笑着说。
他伸手,用袖子拂去她额头的汗珠,缓缓掠过寒露的额间,脸庞,眼神定定的看着她的脸上的流淌的汗珠,靠的有些近了。
寒露看着师兄温柔的靠近,只觉得心漏了一拍。
她缩了缩脖子,拦下了师兄的手,有些紧张的站了起来,“那个...…什么...…师兄刚刚调理完,还是要早些休息,这几天要注意休息......多多睡些。”
“好。” 云隐抬头,温柔的笑着,也起了身子,“ 你也早些休息。”
寒露看着师兄俊美的脸容和这映着星光的双眸,想到自己的事,不舍的又深深的望了师兄一会,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能和师兄这么近这么亲密的相处了。
“露露......” 云隐觉察出寒露的异样,探询的向前一步。
寒露回过神来,退了一步,“那师兄快睡吧,我先走了。”
寒露说完便转身走了。
云隐静静站着,看着寒露渐渐远去的身影。内心温热的气息汇成暖流。
不管仙界如何,抑或是你如何,我必定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