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天色渐晚时,谢母来了。
沈初婳现在只能吃清淡的流食,她亲自下厨煲了汤端来给沈初婳喝。
看到陆远洲在里面松了一口气,边让人把汤盛出来边跟他说:“朝雾失血过多没有力气,你来喂她喝。”
床升起,沈初婳靠坐着,忙说:“我自己可以。”
她声音虚弱。
谢母哪能让她自己喝。
陆远洲竟也没推辞,接过汤碗坐到沈初婳床边,舀一勺喂给她。
沈初婳对上他沉静邃黑的眸,张嘴喝下去。
她坐在那里,海藻般的长发及腰垂落,一张小脸虽没有血色,可极其漂亮乖巧,因为受伤软绵绵的,而陆远洲英俊高大,气质成熟内敛,坐在她对面与她纤细娇小的体型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不是沈初婳此刻受着伤,这一幕美好得让人想要拍照留念。
谢母见状带着人出去。
在陆远洲又一次喂她的时候,她冷漠说:“不喝了。”
陆远洲仍将勺子举在她嘴边没动,只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喝。
僵持片刻,沈初婳蹙眉,抬手推了一下他的手。
瞬间,汤水摇晃,洒到被子上和陆远洲手上。
陆远洲眸色一沉,放下碗,抽了纸巾边擦手边冷声问:“在国外两年就学会了找死?”
沈初婳看着洁白的被子,虽然只是溅上几滴,但依旧碍眼,“我是为了救你妈。”
陆远洲嗤了一声,抬眸看她,眼神深不见底,“是么?”
沈初婳心脏微颤,“网上应该有视频,你可以自己看。”
陆远洲没再说话,只按铃让护士进来换被子,换完后,他自己又重新盛一碗汤,用勺子喂给沈初婳。
沈初婳看到他心里发堵,更别提他喂她,仍是扭着脸不喝,陆远洲眸色黑沉沉地看着她,极具压迫感,“你想耗到什么时候?”
沈初婳望着他,眉心拧了拧,只好张嘴再次喝。
伤口很痛,她只想快点结束躺下。
直到她真的喝不下了拒绝再喝时,陆远洲没有再为难她,放下碗,拿了水给她漱口,又用纸巾给她擦了擦嘴,才把她放躺下去。
护士来给她扎针,挂了瓶水。
谢母在旁陪她输完水才走,走的时候,坚持要陆远洲留下来陪她。
陆远洲最后没有走,就坐在桌前办公。
沈初婳则躺在床上,秀气的眉毛紧紧蹙着,眼圈微微发红。
麻药劲消失后,伤口越来越痛,就连呼吸都仿佛会撕扯。
可每当她想开口,脑子里就会浮现陆远洲冷漠的面容,她只紧紧咬着唇忍着。
夜渐深,她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睡着没睡着,整个人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陆远洲不知何时也关了电脑,躺在陪护床上。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并未睡去。
忽而他听到一抹特别微弱的泣音,他打开灯坐了起来,看到沈初婳的脸上都是泪。
他下床走过去,俯身摸摸她湿淋淋的脸,低声问:“你怎么了?嗯?”
她两条眉毛紧拧着没有说话,只是无意识地小声哭泣,鬓角濡湿,长发散乱,脆弱如同婴孩。
陆远洲擦着她脸上的泪问了好几遍,她才小声喊疼,他按铃叫了医生过来,医生又给她打了止痛针,她才慢慢安静下来。
病床很大,折腾这么一番后,陆远洲直接在她旁边躺下。
他没有关灯,侧身看她半晌,才阖上双眸。
她身上特有的香味以及消毒水味,一点一点地钻入他的呼吸里,他的意识归于黑暗。
天还没亮,沈初婳又在疼痛中醒来,很快就看到躺在她旁边的熟悉面容。
可能因为腹部的疼,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回到两年前,她大出血后一个人在医院里,即使吵架吵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可是在深夜里因痛苦而偷偷落泪时,她潜意识里还是会渴望陆远洲出现。
她曾喜欢他,依赖他过。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别过脸。
她现在不会,这两年在国外也有人追求过她,其中有个混血坚持很久,她钢琴工作室的学生都是他帮忙招的,可是当他说喜欢她时,她的第一反应是紧张害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怕再次被骗。
她没有再睡着,陆远洲是在他手机铃声响起后醒来的,见她睁着眼睛,就拿着手机接起来,同时帮沈初婳往上拉了了往下滑的被子,一直盖到她下巴下面。
江若妍的声音传过来,“你现在在哪儿?你是不是在陪着沈初婳?”
陆远洲:“你说呢?”
江若妍直接气了,“你不许陪她!”又很害怕,“你该不会因为她给你妈妈挡刀就不跟她离婚了吧?”
陆远洲看沈初婳一眼,她脸上尽是漠然。
“不会。”
他起身下床,随便说了几句挂了电话,进入洗手间。
出来后见沈初婳又闭上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他没管她,叫护工进来就走了。
白天谢母和薛尽欢会过来,颜父也来过。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薛尽欢仍是不理解地问:“你当时到底为什么会扑过去?我不认为你对谢母的感情已经深到这种地步,你难道就,就不怕死吗?”
沈初婳想起扑过去那一刻,她是害怕的。
一个人原本不怕死的人突然变得怕死,可能是因为她有了在乎的人。
她那一刻脑子里想起的是小禾苗。
她想到她逛街时买了一盒漂亮的儿童发卡,还没有来得及送给她,就心如刀绞。
……
这天陆远洲白天没有再来,晚上才来。
接下来两天也是。
他仍是会喂沈初婳吃饭吃药,也会帮她擦脸擦手,还会抱她去这去那。
任谁看了都会惊讶,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天之骄子竟也这么会照顾人。
沈初婳想,凭心而论,如果没有乔语漾的出现,他后来也不找其他女人,就算知道他不喜欢她,她应该也会继续跟他过下去。
可惜没有如果。
第三天早上医生来查房时,沈初婳还是说伤口痛。
医生说三天后伤口应该不会太痛,可是她说很痛,是肚子很痛。
谢母和陆远洲都在,正在看她病历的陆远洲瞬间看向她。
医生觉得不太正常,就问她一些问题,她都一一回答,问到她例假一般什么时候来,她停顿一下才说:“不知道,我已经半年多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