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河洛家,百年望族,却在二十年前,一夕之间,全族上下都被帝王屠尽。
“百年旺族尚且能够因为厌胜之术而覆灭,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皇城司横行的当今碰这种东西?”
李老夫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平息着内心的怒火。
成安侯与白氏缩首坐在下方,眼睛盯着地面不敢吱声。
“王妈妈、张妈妈,去把这糟污东西捡起来,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李老夫人胸口起伏了几下,将手中茶盏重重摔在桌上。
两旁妈妈不敢多言,连忙走上前去捧起几个带着污泥的人偶。
这两位李老夫人的陪嫁妈妈是识字的,只见她们刚把人偶翻过面来瞧见上面朱红的字迹,立刻骇得手抖不已。
“是什么东西?拿上来!”
李老夫人见状疑窦顿生。
她这两个陪嫁妈妈跟着她走过了半生风雨,寻常的东西怎会将她们怕成这样。
王妈妈和张妈妈恭敬地将人偶奉到李老夫人跟前,江舒窈一直微低着头,偷偷地瞥着老夫人脸色。
只见李老夫人微微伸长了脖子,探头朝两位妈妈手上看去,紧接着她那张孤枯瘦皮的脸也震惊万分地抖动了起来抖。
江舒窈不禁在心底疑惑。
李老夫人出身望族,底蕴深厚,是见过世面的,什么东西会让她有这样的反应?
“所有下人全都出去!将门窗关好守在厅旁,任何人不得入内。”
只见李老夫人一声令下,厅内所有下人都鱼贯而出,一时间只余三名主子共两位妾室。
“母亲,这是谁的人偶?”
成安侯被李老夫人这一套如临大敌的举动勾得心悸不已,忍不住问道。
李老夫人看着儿子儿媳满眼糊涂、不知所谓,还没有自己的孙媳妇儿江舒窈清明,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无奈。
恨铁不成钢地蹦出几个字:“你自己来看!”
成安侯走到李老夫人身边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脸上的褶皱立刻颤抖了起来,额上青筋贲起。
他没有李老夫人那样平静,直接抓起一个人偶举起来,面红脖子粗地对着一众女眷吼道。
“我平日待你们宽厚,没想到竟养了这么一群狼心虎豹!你们可知……可知……”
他颤抖着手,眼中有些许恐惧,短短几息间汗水便濡湿了鬓发,顺着两鬓流了下来。
江舒窈看到那人偶的一刹那,虽然有些疑惑李老夫人和成安侯异常的不安,也有些坐不住了,这上面怎么会是李偃珩的名字?
她直接走上前翻看另外两个人偶。
一个扎满了针的,写着成安侯的名讳。
另一个断手断脚的,上面是李承楷的名字。
再就是成安侯手上拿着的那个,面上烧的焦黑,脖颈处被人粗暴的扯断后,又有黑线潦草地缝上了几针。
李家主家的三个男丁……不分嫡庶,竟全被诅咒了。
这是要李家男丁断子绝孙啊!
“这是哪个天杀的?竟然将侯爷和楷儿做成了人偶?”
此时白氏也凑了上来,见到三个人偶可怖的样子后。立刻腿脚一软,瘫在了地上。
她无视了李偃珩,只叫着成安侯与李承楷的名字哭嚎。
刘姨娘和叶姨娘两个妾室连忙上前扶住她。
“夫人,快起来吧,地上凉,别受了寒气。”
叶姨娘长着一张小家碧玉的脸,搀扶着白氏温婉地劝导。
哪知白氏一看搀扶自己的人是她,立刻一脸怒容使劲一推,将她推开撞倒了身边的花架。
种着水仙的青花瓷盆落地,瓷片四分五裂地滚了一地。
“起开!死狐媚子。”
她盯着叶氏那张白皙面孔,咬牙恨道。
“谁用你在这里假好心?”
江舒窈冷眼瞧着,她嫁进门时,两位妾室早已被白氏整治得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现在看白氏的反应,以前应该也有什么过节。
叶氏捂着被撞到的手臂吃痛地低叫了一声。
只是在场无人在意她,她默默地扶起花架后又在一边垂头站着不动了。
“够了!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闹?这里不是你耍正妻威风的地方,争风吃醋也要有个分寸!”
成安侯嘴唇抽搐着,一股怒火从两肋一下子窜了上来,狠狠骂了白氏一顿。
“此物已被皇城司陆统领看见了,也不知他会不会将之上报,到时候偃珩也保不了我们,若是皇城司当了真追究起来,可是要砍头的!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情,实乃是治家不严之过,给我查!”
成安侯的语气十分克制,但他话下那股隐隐的不满和责问之意已经呼之欲出。
白氏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李承楷的那只人偶捧在手上。
她紧紧咬着牙关,眼中像要喷出火来。
“楷儿这个人偶上用的布料,是软烟色妆缎。”
江舒窈听见“妆缎”二字,微微皱起了眉头。
果然,下一秒白氏紧接着就狰狞地抬头盯着她,好似一头愤怒到了极致的野兽。
“府中总共就去年得了两匹软烟色妆缎,一匹在我这儿,另一匹便分给了你!”
“不是我,我从不做这种阴损之事。”
江舒窈看着白氏气急败坏的面孔,此刻竟然有点想笑的感觉。
她转身朝着李老夫人与成安侯行了一礼。
“祖母、父亲。儿媳想问,若此人查出来了该如何惩治?”
李老夫人看了她半晌,双眸微微眯起,声色俱厉道。
“若是下人,便当场打死,若是主子那便从此剃了头发跪去家庙,古佛青灯一世!”
江舒窈闻言嘴角微翘,白氏见她这样镇定,越发地焦躁起来。
她上前狠狠攥住江舒窈的手腕。
“你还在这儿乱问什么?你是不是记恨着楷儿冷落你之事?所以才诅咒我们李家的男丁?”
痛从手腕上传来,江舒窈静静望着白氏,眸中深沉近墨黑,潜藏着一点淡不可见的星火。
“仅凭着一匹妆缎,母亲这就定了我的死罪?这妆缎只是稀有,又不只是侯府才有,母亲可曾知道?世子曾经也购过一匹妆缎,并且正是软烟色!”
“不可能!楷儿堂堂男子,买妆缎干什么?况且府里就有,他为何要买,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白氏一脸不可置信,江舒窈慢条斯理地将手腕从她手中抽出,又掏出香喷喷的帕子擦了擦手。
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已有了淡淡红痕。
“因为陆姨娘也想要妆缎裁衣裳,当时我入门不久,妆缎已分给了我,世子便从我这儿支了银钱,去高价收了一匹。”
江舒窈面无表情道。
“母亲若不信,大可让丫鬟去拿了账本来翻翻,在我手下进出的每一笔银两可都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