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把扇搁下,“吃牢饭么,你可以报官说我或偷或抢了世子爷的折扇。”
卫明诚偷瞄陆锦年,见他面不改色置身事外,自己是断然不敢牵扯他在内,便爽快道:“姑娘何必扯三道四,我现在就可以拍板,若你能救我兄长于囫囵,愿赠予三十万两纹银为报酬。”
卫家家主私下曾说过欲以五十万两换长子性命,所以卫明城能拍板,但明显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因为定的是通敌的调子,只是没祸及家人,所以十分微妙。
秦羽轻轻一笑,三十太少,“五十万两,假如卫明谦的命在你卫家不值五十万两,那我便独自救他出来,但往后他得为我卖命。”
如此一来祖母的庶务有精通行商之人打理,比直接捞三十万两好太多。
卫明诚讶异又震惊,更多的是气愤:“你是不是疯了?你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今日但凡换个人,不是我们仨,你大概走不出这个门口。”
目前穷卫家之力,尚且无法打通关节救兄长出来,她一个无名女流又怎敢信口开河?
“谁派你来的?”
卫明诚差点就用暗藏刀锋的扇柄指向秦羽,若非陆锦年在此。
齐衡知他底细,捏了一把汗,连忙劝解,“卫二你莫要冲动。”
在陌生少女如此荒诞的行径前,是个人都会失控。
陆锦年却如老僧入定。
迸发火药味的氛围,有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弥漫,比包厢里若有若无的薰香还要磨人。
秦羽看了一眼卫明诚的折扇,暗示对方自己知他套路,接着站起来,以陆锦年的折扇为笔,气定神闲地在铺了白色花鸟纹绫缎布的桌面,简略勾出兵部衙门布局图,为的是让人信服。
“兵部长史宋长英是大金奸细,他把机要地图偷走了,恰好卫大公子那日负责整理卷宗,丢失地图的罪名自然落到了他的头上,其中到底是偶然还是别有用心的布局,我不得而知。”
因为前世陆锦年没细说,她也没必要追问。
齐衡惊愕地瞪着秦羽,这是什么仙子下凡,明明一名不文,却知晓刑部、兵部、卫家都查不出来的秘事?
“卫二,你信她吧。”
卫明诚自知冲动,若他有世子爷那耐性,又怎会落入下乘。
他刚在琢磨要怎么给秦羽一个下马威,令她出糗认错,万莫让齐衡陷进去,听得此言震惊得站了起来,那椅子差点给他掀翻,是陆锦年在此,他才有那能耐马上带起椅子不至摔倒。
“五十万两,世子爷和卫二爷都可作证,还请小娘子细说。”卫明诚心有余悸,朝齐衡点了点头,重新坐好,不敢再轻视秦羽。
“丢失的机要地图目前的位置是……容我想想。”秦羽故作认真回忆的姿态。
前世,机要地图一直在宋长英办公的案几,旁边那个葫芦蜻蜓戏荷图花瓶里放着,直到卫明谦为证清白自尽,他才想办法送给接头人带到关外去。听说兵部尚有几个奸细,其中一些与大理寺和御史台有勾连。
卫明诚以为她想自己有所表示才愿往下说,当即取出所带银票共三千两并一块价值百金的帝王绿翡翠摆到桌上,再推向秦羽。
“这是在下一点心意,还请姑娘笑纳。”
秦羽看也不看,兀自道:“你们贸然去取必定打草惊蛇,若因此失去地图的行踪,我亦难以获取报酬,望卫二公子慎重行事。”
她抬头望向卫明诚,稍稍施压。
卫明诚便如坐针毡,惭愧地说:“事关我兄长性命,卫某定然禀报家父商量一个万全之策。”
秦羽潋滟的目光扫过齐、陆二人,“卫公子确定在这里说?”
她故意这样问,因为陆锦年像老僧入定,若论耐性,这世上恐怕无人能出其右,这怎么行,他必须为她动摇。
念头一起,她微伸长腿踢了陆锦年一下。
好不容易才重活在他尚是完璧的年纪,想做便做,何需忍耐。
陆锦年深不可测的目光露出惊愕之色,然而稍纵即逝,快连秦羽都没有捕捉到。
他恐怕难以想象这世间竟有人敢这样踢他,但是他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眼神都没给秦羽。
“请姑娘直说吧。”卫明诚哪知秦羽居然真的通晓内幕,陆世子和齐衡都听去了,他又岂能借一步说话,但能断定他们不会透露风声,所以他请秦羽直说。
秦羽又踢了陆锦年一脚,对方还是岿然不动,她神态有些许得意,红唇因情绪变化更显鲜艳欲滴,每一分一毫都是气血方刚少年难以招架的美。
齐衡几乎看直了眼,擂鼓般的心跳声令人侧目。
陆锦年眼皮稍稍跳了跳。
秦羽爽快说道:“宋长史公办案几旁的葫芦花瓶里面,蜻蜓戏荷花纹。”
卫明诚算是长了见识,果然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最安全,宋长英竟胆大包天把脏物藏在衙门!
“在下明日先派人送三十万两到姑娘家中,待验明姑娘之言再付尾款,你看如何?”
这商人话里有套,秦羽听出来了,但没点破。
秦羽站起身,她现在确实一名不文,所以规矩福了个礼,“听说明日左相府有宴会,我便到左相府与二公子碰头再取,不知二公子意下如何?”
这样一来,卫家给的必须是银票,若银票内里有弯弯道道,那她会把卫家依靠她才能解救卫大公子的事泄露出去,到时丢人的是卫家,得罪兵、刑部的也是卫家,她亏不了。
卫明诚一怔,她又怎知岳夫人明日派了请帖?此姝有点谜啊,纵然有再多的疑惑,他也不敢失礼,因为神机妙算的陆锦年未置可否。
他大大方方起身揖礼:“如姑娘意。”
秦羽回礼道:“谢公子慷慨,容小女子先行告退。”
齐衡连忙道:“女郎一道用早膳吧!”他已经改了称呼,女郎是敬称。
秦羽虽然很想继续与陆锦年共处一室,然而尚有正事要办。对手是刘皇后,前世有陆锦年坐镇,现在她孤身一人需谨慎布局,以扭转前世“陆德妃以巫术咒害皇帝”的滔天大案。
此案发时正在女人身上耍威风的皇帝,立刻赶到现场,面对人证、物证勃然大怒,直接废陆德妃,并以谋逆大罪立即处决永定侯府满门。世子爷陆锦年因“少有谋略,可断国策”而遭刘皇后嫉恨报复,将其没入宫廷,阉割为奴。
永定tຊ侯府一百三十条人命枉死,在当时引起了轰动,陆锦年在民间的忠实追随者甚至拉起大旗造反。
秦羽婉拒:“谢齐二公子盛情,只是时辰不早了,我俩丫鬟尚未饱腹,我且与她们一起用饭,稍后还要去置办些物什,下次若有机会,容小女子请客,还望赏面。”
她说完,不敢看陆锦年,大步离开,衣袂带风。
“这,”齐衡急忙离座,想留又不知如何留,便要送秦羽:“女郎慢些,还不知女郎芳名……”
“女郎,”齐衡加大步伐才追上秦羽,几乎与她并肩而行,声音压得低低的:“请听我一言,你这回运气好遇见的是我们,若换了别人,怕真的会将你囚禁起来,还请以后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