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难得睡到自然醒，少了一大早在她耳边不停“妈咪”的召唤声。
她下楼时，那两只已经坐在餐桌前默默地吃早饭不说话，一旁的小家伙坐在凳子上晃着小腿，一边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饺子。
看到她睡眼惺忪的样子，王慕宁叫她，“赶紧洗漱，完了来吃早饭。”
“你们吃吧，我先缓缓。”她胃不好，这会不太能吃得下，不过有人帮她把Felix照顾妥帖，就已经万幸了。
“我待会走了，要去林市我母亲老家。”
他喝了一口牛奶，动作优雅流畅，“这两天我就不来了，车我停在车库，钥匙放桌上，春节期间难得打车。”
她慢吞吞的“啊”了一身，说，“不必，我好久没开车了。”
“我对你的要求不高，只要不撞到自己，不撞到别人就可以了。”
这是赤裸裸地看低她，怀疑她的车技么？
“我真的谢谢你……”她白了他一眼。
“不客气。”他扬起好看的眉，勾了勾唇。
＊
大年初三，吃过晚饭，江黎带着小家伙在外溜达，消食。每天吃吃喝喝一成不变的生活可太无聊了。
街上行人比起前两天多了起来，她牵着Felix柔软的小手，“你从一数到一百，就奖励你一个棒棒糖。”
“一，二，三……”小家伙边晃着小脑袋边认真得数着，待数到五十八，她的电话响了。
她从大衣口袋摸出手机，“妈咪先接个电话。”Felix这才停止。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她马上按了接听键。
她还来不及说话，那边传来张羽英呜咽的声音，“黎黎，我跟老公吵架了，他还打我了，我能不能来找你？”
语罢，是好友哭得更凶的吸气声。
眼皮跳了跳，她停住脚步，松开牵着孩子的手，怒意升腾而起，“你怀着孩子，他怎么能下手打你？”
然后又担忧道，“你现在哪？”
“我打到出租车……去你那。”
好在她和Felix没走远，“那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张羽英穿得厚实的大棉袄卡通睡衣，包得像个粽子，眼睛哭得红肿，鼻子、脸被冷风一吹，有些惨白，一副受了极大的委屈的样子。
连衣服都没换，直接跑她这来，看来是是真挺伤心的。
全然没有以往精致骄傲的样子，江黎看了有些心疼，还来不及说什么，来人一把抱住她，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全蹭她衣上。
“我要离婚，这生活过不下去了。”
她稳住眼前女人，神态温柔，“别难过，外面冷，我们先回去。”
“阿姨，不哭。”小家伙扯了扯张羽英的衣角，包子脸都皱一团了，眼里装得是纯粹的担忧。
她揉了揉孩子毛绒绒的头发，倒是挺会察言观色的，小暖男。
江黎想的是，如果带张羽英回去住得公寓，好友要是问起来，怎么住她表哥的房子，那就说是租他的，不问就代表不知道，就可以不当作一回事。
带着心虚，两大一小进门，待在沙发上坐下来，张羽英对房子的事没提出疑惑，那就说明不知道，稍稍放下那颗吊着的心，轻轻呼出一口气，江黎到现在为止还不想那段往事被别人知道。
“说吧，怎么回事？”她给好友倒了杯温水，方坐在一旁，一副洗耳恭听的知心姐姐姿势。
“你说本来我们两个人住好好的，婆婆一来，就好多就变了，欧阳又什么都向着他妈，说让我不要跟老人一般计较。你看，婆婆不准我化妆，不准穿高跟鞋，出去吃饭也不让，这些都算了，我也同意了，更过份的是……”
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提不上气，便停住，待缓了十几秒。
她才继续道，“过年前两天，去医院做了检查，胎儿体征发育都正常，我婆婆非要医生开什么保胎的中药，医生的意思是吃不吃都可以，看我婆婆坚持也就开了，后面我才知道因为同个小区的一个老人，跟她说就是因为两胎喝了这中药，就生得俩儿子。”
长长的睫羽上挂着几颗摇摇欲坠的泪珠，眨了几回，终是晃悠悠地跌落下来，张羽英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觉得难为情，不想让人看到她的泪水。
江黎扯了几张纸巾给她，“擦擦……”
看了眼Felix，他趴在地毯上玩着玩具车，正不亦乐乎。
“大过年的，我也不想跟她吵，喝了一次，真的太难喝了，后面几次她再让我喝，我就拖着，冷了就不喝了，后面跟她儿子说，欧阳就来讲我，今天实在是受不了我就当她面直接倒掉，下午就吵起来了，我推了她……”
以张羽英从小养尊处优生活长大的性子，忍到现在发作确实难为她了。
“然后她往地上一倒，欧阳从书房出来时，看到脸色就黑了，我还没说什么，他就指责我，再怎么看他妈不顺眼，也不能打老人，然后就打了我。”
说到这，她再也忍不住，开始有声的啜泣起来，那姣好的面容上带着绝望，她几近崩溃。
“黎黎，我要离婚！”
江黎眼神带着悲悯，同情地伸手握住她的手，“以前在学校看着，欧阳这么一个实在靠谱的人，竟然还打女人，更何况你还怀着他的孩子，如果这次，他还站他妈那边，那我也不反对你了。”
语罢，看着她白嫩的脸，“他打你脸了？痛吗？”
张羽英弱弱地回，“不那么痛。我也不敢跟我家人说，我怕他们担心。”
其实也不痛，欧阳詹就拍了她脸一下，他也不敢真打，但是，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等欧阳来找你，如果他有心道歉，就跟他好好谈谈，这种事以后不能再有了，原不原谅，要看他的态度。”
婆媳矛盾最难解决，等张羽英孩子出生，只多不少，所以儿子兼丈夫的共同体在其中起主导作用，一碗水端平要维持好，也需要技术了。
“今晚，你就住我这里，”然后又问，“你饿没，要不要吃点蛋糕？”
张羽英点点头，“以前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心情一不好，就去吃好的。”
江黎笑笑，“是啊，研究生三年，我们一块就没少做蠢事。”
回忆学校的单纯时光，彼此之间的气氛轻松了许多，不再沉重。
看Felix还忘我的沉浸在推着玩具车滚来滚去的样子，小朋友的世界没有烦恼真好。
“Felix，去冰箱把蛋糕拿过来吃。”江黎叫在地上的小人儿。
小家伙听到了，眼睛一亮，忙开心地爬起来，“可以吃蛋糕啦。”
公寓放得是小型冰箱，Felix踮踮脚就可以取到了，他很积极的把纸盒里的蛋糕全拿过来了。
那小心翼翼捧着蛋糕过来的小模样，把她两人都看笑了。
张羽英说，“有个小孩，也挺有意思的。”
“到时你就知道了，让人欢喜，让人发狂，让人忧。”
“我就要生个女孩儿。”张羽英有点赌气，然后又哄着眼前的Felix，“英阿姨，生个妹妹，以后给你做媳妇好吗？”
“……”那可别，真是个女儿，本身就是Felix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了。
“媳妇是什么？”小家伙一脸疑惑，他还不懂其中的意义。
“就是陪你一块玩的。”张羽英解释着。
“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