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账号一共就两条微博,其中一条是申请账号的官方微博,另一条便是刚刚赵敏敏点开的这一条。
赵敏敏接着说:“你看这人还在你和江总的微博的高赞评论里回复了,凭借我多年的舆情工作经验分析,这人是你俩的黑粉。”
董嘉禾满脸黑线,淡然地回了一句,“哦,与我何干?”
赵敏敏一下子像放了气的气球,坐回了自己椅子上,“唉,好吧。我这爱情保安做得可真苦。”
董嘉禾伸手捏了捏她脸上的肉,“最近是不是吃太饱了,没事干,我看你最近胖了不少啊,赵敏敏。我建议你,立马删除网上的不实言论,不然下个月,你会收到来自老板的律师函。”
赵敏敏一侧脸颊的肉被董嘉禾掌控在手里,她扯着嘴角说:“放心,我亲爱的老板,路封了,律师函寄不到我手上。”
转而她又好像想起什么,“诶,不对,那会儿我们说不定已经回北京了。”
闻言,董嘉禾的手稍微顿了顿,从赵敏敏脸上落下来。回北京?她似乎好久没想起这回事儿了。
杨鸣谦在小小杂物间,坐在电脑面前,正在和邓鑫阳通电话。
“哥,你账上还有多少钱啊,这记者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一张照片竟然要十万,真是想钱想疯了。我看咱都可以直接告他敲诈勒索。”
杨鸣谦拿着手机,“给他。还有你帮我递个话出去,凡是手上有照片的我都要。”
邓鑫阳在手机对面咆哮,“你疯了啊,你房贷才还完几年啊,你就这么狂。你还真去和江缜言比身价不成。董嘉禾她自己都没说要把自己的照片买回来,她,她未婚夫,她爸,哪个不比你有钱,你是她谁啊,你瞎参和什么劲。tຊ”
杨鸣谦静静等他说完,“麻烦了,回去请你喝酒。”
邓鑫阳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还请我喝酒,别回去你连自己房子都得卖了,还有钱请我喝酒?”
杨鸣谦没说话,邓鑫阳知道这人劝不动,无奈道:“行行行,我去给你问。”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杨鸣谦打开电脑,点开e盘的一个名为“......”的文件夹,里面存了几张照片和几段视频,其中有董嘉禾的毕业照,还有校园里被人偷拍的照片,证件照,和一些不知道哪儿来的生活照。
都是这几天被人上传到网上的,被他一一花钱买下。
邓鑫阳人脉广,生意场上乱七八糟的朋友一大堆,这时候也派上了用场。杨鸣谦视线一一扫过这些照片里不同年纪,不同地点的董嘉禾。
在工作消息弹出之前,他点击右上角的叉,关掉了文件夹。
互联网的世界里天天都有新鲜事儿,但在小小的桃墟村,江缜言的“大手笔”足足被津津乐道,谈论了数天之久。
董嘉禾足足好几天闭门不出,连张秀兰都说,村里不少人在干活的时候和她打听董嘉禾的事儿,纷纷叫她骂了回去。
正是因此,张秀兰这几天都没出去做活,反正明天就是元旦了,休息几天也没事儿。
也许是年纪轻轻守了寡,多年来上养老,下管小,独自一人撑着这个家,张秀兰总是中气十足,气势凌人的。
和张秀兰相处了一段日子,董嘉禾也对她的泼辣个性有了十足了解,现在再回想起两人初见时剑拔弩张的氛围,倒也能理解她的心情了。
董嘉禾抚着她的背,说:“没事儿,张姐,你别生气,搪塞过去就是了。”
张秀兰嗓门儿大,一院子人不管在哪间屋子里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小禾啊,我现在知道,你是个好女娃子,姐是过来人,你别嫌姐多话,你这未婚夫啊,行事太张扬了,这是没考虑你的处境啊。”
董嘉禾还是笑着,“张姐,我心里有数,谢谢你操心了。”
张秀兰拉着她的手,“唉,你们年轻人的爱不爱的事儿我也不懂,但姐知道,夫妻之间,宽容,理解是很重要的。”
董嘉禾乖巧地点头应和,没说赞同,也没说不赞同。
冯老太在里面张罗着叫人来盛饭,赵敏敏和张秀兰纷纷进了厨房,董嘉禾独自坐在小小的木桌上,拿了一块抹布,将桌上刚刚吃了零食的垃圾扫进垃圾桶里,腾出位置来放饭菜。
杨鸣谦从自己房间出来,吃饭的小桌子摆在厨房外面,离他的杂物间只是几步之隔。
他坐在董嘉禾旁边,顺手接过她手上的垃圾袋,接在桌子边沿,方便她将桌上的垃圾扫进去。
她听见他说:“董嘉禾,我以为你和我分手,总该找个更值得,更好的人。”
董嘉禾闻言,手上动作顿了一下。
是啊,连冯老太,张秀兰都看得出来,杨鸣谦又怎么不知道呢。
他又说:“你都有那么多钱了,还不够吗?”
董嘉禾没来得及说什么,张秀兰已经端着一大盆土豆烧牛肉放在了桌子中央。这些牛肉正是江缜言前些时候送来的,村里头给挨家挨户都分了些。
今晚是跨年,冯老太专门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熬上,一盆牛肉足足从中午炖到现在,软烂入味,香气十足。
杨鸣谦想,他连北方人惯于吃牛羊肉都记得,但好像偏偏忘了董嘉禾在这儿,连一双习惯的拖鞋都没有。
饭桌上,夏夏和赵敏敏吃得最高兴,她们商量着一会儿要在院子里放花炮。
董嘉禾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冬天天冷,饭端上桌很快就会凉,所以他们吃起饭来都分外快。董嘉禾也不慢,主要是她吃的少。
新年新气象,张秀兰帮着冯老太去收拾家里卫生,董嘉禾想去帮忙,被冯老太赶了出来,嫌她做活儿做得又慢又不好。
杨鸣谦倒是会做活儿,冯老太又嫌他病刚好没多久,要好生将养着,将他也“扫地出门”了。
赵敏敏领着夏夏早在前几天就在郑平安家的小卖部买了一大把一块钱一把的仙女棒,夏夏喜欢得不行。
两个人拿着一把烟花在满院子地跑,开心得忘乎所以。
董嘉禾没事儿干,端着小木板凳坐在廊下,一手抱着自己的暖手宝,拿起手机,又放下,过一会儿又拿起,又放下。
桃墟村的星星一如既往地闪亮,它们连缀在一起,有大有小,有远有近,有明有暗,随机地散落在天上,层次分明,深邃,神秘,像是能将人全部吞噬进去。
今晚是上弦月。
董嘉禾不知道是第几次坐在这样的廊下望着这样一片天空,给她纸笔,大概能绘制出一份月相变化图来。
她在桃墟村,已经足足生活了一个月有余。
杨鸣谦帮着洗完碗,在水池上洗干净手,端了一个同样的小木板凳,坐在了董嘉禾旁边。
董嘉禾看见他,又想起刚刚他饭前说的话。
她一整顿饭的时间都在想着该怎么怼回去,现在,她想好了。
她说:“杨鸣谦,这世上的男人,找谁都一样。”
反正所谓爱情,都不过是少年时的憧憬罢了,一时的动心换不来一世的长久,嘴上说的永远也捱不过柴米油盐。
爱不爱的,有什么重要?至于值不值得,好不好那就更加难以衡量了。
这年头,相信爱情总归不如信奉金钱,至少钱握在手里看得见,摸得着,关键时候一定能派上用场。
而爱情,可能就像初秋的一阵风,落在身上时有清凉的触感,等风吹过,便只剩稀稀落落的,随风而下的枯枝败叶。
“既然找谁都一样,为什么不能是我。”
杨鸣谦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起伏,董嘉禾却觉得难以回答,为什么不是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杨鸣谦,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妈妈?”
两人交往了短短一年时间,其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异地。每次见了面总是尽可能的去说那些开心的,有趣的,避开那些不愉快的,长篇大论的。
可人年轻的时候总是在犯错,他们都没什么恋爱经验,能做的全部也都只是尽可能得去维持自己在对方心中的良好形象。
所以有些话题,他们默契地避而不谈,那就是对方的家事。
杨鸣谦说:“没有。”
董嘉禾言语缓慢地开始讲述,好像是一个与她无关的人的故事。
何之仪出生于一个商贾之家,到她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已经是出名的富户。
又因为头上还有两个哥哥,所以何她从没学习过生意上的事,一路念她喜欢的艺术,后来如愿成为歌剧团的演员。
她的人生到此为止都算得上十足的圆满,直到遇见董明安,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毛头小子。
后来的事情可以想见,无休止地期望,失望,怨恨,争吵,诋毁,谩骂,如此循环往复,直到两看生厌。
反正董嘉禾自小,没见过父母恩爱的样子,她只从别人嘴里听说过。
何之仪后来无数次想离开家庭,捡起自己的演艺事业,都被已经事业有成董明安拒绝。他认为,自己的事业已经足够成功,而他的太太只需要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直到,在不满十岁的董嘉禾的鼓励之下,她考试计划着离婚。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已经决定离婚的吗?”,董嘉禾转过脸看着杨鸣谦,“是我高中毕业那年,在她的房间抽屉里,看见了那份只签了一个名字的离婚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