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大公子的邀约,江佔不会拒绝。
次日按时登门拜访,被门房引到了清风院。
谢安早就已经在等着客人了。
江佔到的时候他正执着棋子,自己跟自己对弈。
只是他精力好像不集中,久久都没落子。
“大公子。”
谢安抬眸,示意江佔入座,“坐。”
江佔拱了拱手,“不知大公子找在下来有何要事?”
“无甚要紧事。”
谢安知道自己的决定有些唐突,可五公主做事不考虑后果,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把主意打到柳文茵身上。
他不能再把人卷入危险之中。
早点把她的亲事定下,也能早日尘埃落定。
谢安不说正事,江佔也不着急,从宽袖里拿出张纸。
“在下听闻大公子在青山寺受了伤,这是我老家用来治疗烧伤的土方子,效果甚好,您可以试试。”
“劳你费心了。”
“谢大人和大公子对在下的提点,在下没齿难忘,小小心意,实在担不上费心二字。”
谢家什么都不缺,这是江佔能想到的,最有诚意的见礼了。
至于大公子用或不用,这不是他能左右的,只要心意到了便好。
谢安抬手,站在一旁的千山收下方子。
丫鬟上前奉茶。
江佔颔首致谢,然后抿了一口茶水,哪怕在谢安面前,他也是落落大方的。
不卑不亢,这一点谢安很满意。
两人本来就不熟,又都是内敛之人,以前见了面只是聊策论,这会儿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佔在心里斟酌措辞,猜测着谢大公子邀他过府的目的。
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只能等着对方先开口。
谢安还是第一次给人拉红线,要是直接开口,要求江佔娶柳文茵未免太过唐突。
于是,又一次跟人谈起了朝堂之事。
等拉近点距离,再把话题引到亲事上,谢安这般想。
一涉及到朝堂正事,江佔可就来精神了。
跟着谢安他确实能学到很多东西,还能了解到朝中风云,对他大有益处。
说着说着,就忘记了时间。
等回过神,已经是用午饭的时辰。
谢安留江佔在家用饭,待会儿再把柳文茵喊来,让他们见个面,慢慢培养感情。
想到这,谢安心里莫名有些堵。
只能一遍遍提醒自己,柳文茵迟早要嫁人的,快刀斩乱麻也好。
收敛思绪,对江佔道:“正好园子里秋海棠开了,一边用膳,一边赏花,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谢安双脚受伤,只能暂时坐着轮椅,由千山推着去花园。
江佔跟在身侧。
他穿着一袭天青色长裳,眉眼疏朗,温润如玉,俨然是个俊俏儿郎。
很多小丫鬟都在偷偷地看他。
江佔目不斜视,不疾不徐地走在小道上,只有谢安发话,他才会回应两句。
园子里有凉亭。
提前得了吩咐的丫鬟小厮已经备好了饭菜茶水,只等客人入座。
“江公子,请。”
江佔伸手,“大公子,请。”
两人刚入座,还没来得及吃一口菜呢,园子深处就传来了吵闹声。
“你就是个扫把星,先害我被祖母罚跪,坏了膝盖,现在又害我哥伤了脚,耽误了正事,你哪来的脸摘花!”
“花又不是你种的,我想摘就摘!”
“花也不是你种的,你凭什么摘!”
“你别抢我的花!这是我给安哥儿摘的,要摆他书房!”
“……”
吵闹的动静越来越大,还夹杂着丫鬟劝架的声音。
“四小姐,您消消气……”
“表小姐,园子里海棠花多得很,咱们去别的地方摘……”
“园子里的一切都是谢家的,你一个外姓人不准碰!”
“你说了不算,我才不听你的!”
“柳文茵,你找死!”
“谢莹,你动我一下试试!”
“……”
千山嘴角抽了抽,这两位祖宗上辈子是有仇吗?
怎么一见面就掐架?
这架势,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惊动老太君了。
谢安脸上也出现了无奈之色,生怕她们又闹出事。
吩咐千山,“去把人分开。”
千山心里叫苦不迭,两位祖宗都不是好惹的主儿,这真不是好差事啊。
领了命,快步往林子深处走去。
越靠近,吵闹的声音越大。
等千山到跟前,柳文茵和谢莹已经拉扯在了一起。
因为心里有气,谢莹是下了狠手的。
可柳文茵比她高半个头,对方还故意抻着脖子,她想抓头发都抓不到。
最后只能掐柳文茵的脖子,扯她的耳铛。
柳文茵不想站着挨打,扯着谢莹头发的手抓得死紧,几个丫鬟都没能把她们分开。
千山又不能上手制止她们,只能扯着谢安的旗号办事。
“二位小姐,大公子正在亭子里待客,要不你们……”
“我要去跟大哥告状,你折了大哥亲手种的那树海棠,柳文tຊ茵,你死定了!”谢莹提着裙摆先一步跑走。
柳文茵看着地上被踩烂的海棠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真的不知道那是安哥儿亲手种的!
不知者无罪,莹姐儿怎么能告状?
“有本事你去找祖母!”
气势汹汹地喊了一句,谢莹头也没回。
在这个家,能治柳文茵的只有大哥,她傻了才会去找祖母。
祖母向来偏心柳文茵,不管是小打小闹,还是动了真格的,只要闹到祖母面前,她轻则被训斥一顿,重则罚跪祠堂。
谢莹膝盖还隐隐作痛,真不知道柳文茵给祖母灌了什么迷魂汤,放着亲孙女不疼,非要偏心一个外人。
这莫不是脑子有疾?
如果老太君不偏心柳文茵,不说让柳文茵嫁给谢安的话,谢莹不会这么讨厌她。
属于自己的宠爱被抢走不说,未来嫂子还有可能是个傻子,这让她怎么不怨?
虽然这事黄了,但她受过的冷嘲热讽是真实存在的,不能一笔勾销。
这会儿逮着机会,谢莹就想跟兄长告状,让人好好训斥柳文茵一番。
生怕谢莹胡说八道,柳文茵让小月再摘几支海棠花送去清风院,自己则去追谢莹。
“哥,柳文茵把你种的海棠祸祸完了!”
“我没有,我只是想折两支放你书房当点缀,你看到心情会变好。”
两人一前一后跑进凉亭,头上的发髻歪了,完全没有端庄贵女的模样。
谢安神色严肃,“如此莽撞,在客人面前失仪,规矩都学哪儿去了?”
谢莹这才看到江佔。
这人是父亲的门生,听说文采斐然,父亲对他评价很高。
可惜身份太低,只是出身寒门的举子。
谢莹不把江佔放在眼里,自然也就不管他的看法。
淡定地扶正发髻,把被柳文茵扯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是她先动手的。”
柳文茵反驳,“明明是你先来找茬。”
“你做错事,我及时制止,何来的找茬?”
柳文茵一噎,“不想和你吵架,聒噪。”
谢莹又被气着了,要不是被谢安的眼神压制着,估计还得上前和柳文茵拉扯一番。
谢安头疼,别人家的姑娘都是斯斯文文的,就像三妹那般,一言一行都很内敛。
怎么就她俩一点形象也不要?
这哪像高门养出来的贵女?
说她们是乡野出来的野丫头,估计都不会有人怀疑。
看着谢莹,“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谢莹扭头对柳文茵道:“说你是傻子呢,听到了没?”
正偷乐的柳文茵愣了愣,安哥儿是这个意思吗?
对上她眼里的受伤,谢安心口一窒。
“谢莹!”
谢安的语气里满满都是警告,面上更是覆盖了一层寒霜,让人望而生畏。
谢莹心头一跳,不敢再直视谢安的眼睛。
心里却很奇怪,大哥是在替柳文茵撑腰吗?
不应该啊。
明明他也嫌弃柳文茵是个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