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管。”
钱发宝试图推开拦着他的苏琦峻,但没有成功。他的嗓子上火了,说话的声音就像从一根细细的管道里挤出来。
“你打算去哪找?”
“我说了,不用你管。”他想要从苏琦峻身边挤过去,不过她的胳膊和她的身高一样出众。
“你这样不会有结果的,你都在外面瞎转悠两天了。”
“嚯,你也知道。”钱发宝没好气的说,即使凳子就在不远处,他依然选择在门边上站着,“对啊,都两天了,我就搞不清楚你怎么还能安心睡得着觉。”
他那浑浊的眼睛往上翻着,从天花板上顺着门框一路滑下来,屋子里响过一声哀怨的叹息。苏琦峻的表情倒平静得多,过了大概小半支香的时间,她更像是迫于无奈,说了句:
“你腿都肿了。”
对此钱发宝没有否认,他之前大概是忘了疼痛,现在一提起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往旁边挪了两步,手必须扶着粗糙的墙壁才能站稳。
“你歇歇吧,我去找。”苏琦峻说。
“你别拿这个搪塞我。”
“我这次说真的,我去教堂看看。”
好不容易才安抚住将信将疑的钱发宝,苏琦峻板着脸离开屋子。落日的余晖照在她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愧疚的情绪,不过路过街道旁戏耍的孩子时,她还是会忍不住瞄上一眼。这段日子的街道上比去年热闹了许多,又来了一批下乡的知青,苏琦峻记得有那么两天,喇叭声和鞭炮一样会响个通宵。自从这些热情洋溢的孩子们带来了更先进的生产办法,大家便顺理成章的忘记了修女们的好,往年只要赶上好收成,教堂的耶稣像脚下总会冒出几只屠宰好的土鸡,但后来发现这里不玩寺庙那一套,去还愿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背后传来几乎把人震聋的声音,苏琦峻知道那是拖拉机的动静。在看见它庞大的身躯之前,她还闻到了刺鼻的柴油味。几个不知轻重的孩子跟在排气筒后面跑,他们对咽喉癌没有概念,脸蛋和腊肉似的被燃烧后的油烟熏得漆黑。
敲响教堂的大门之后,一位只见过两面的修女给她打开了门。那家伙唯唯诺诺的生怕要担责任,说什么都不允许苏琦峻到更深的地方去。有两个一胖一瘦的影子听到了门口的争执声,那是郭燕修女和李福婷修女,从大厅旁的楼梯上走下来,替苏琦峻解了围。
迄今为止苏琦峻依然没有抓到那个当年在她饭里下黑手的人,这成了一桩无头的悬案,不过当她不再占用教堂的大米,她就又成了tຊ修女们的好朋友。至少在表面上她们是欢迎她进来的,还邀请她一同参与祷告,她们刚吃完不久,正打算利用祷告的时间消消食儿。
“神父在吗?”苏琦峻开门见山的说。
两个修女对望了一眼,苏琦峻发誓她们那复杂的眼神里绝对有些东西,李福婷修女转过来提醒她:“还是老样子。”
“怎么?”
“你忘了吗,每个月有几天他总是悄无踪迹。过去的好几年里一直都这样。”
苏琦峻扶着自己的额头。“那你们,有看到我女儿吗?”
“当然。”郭燕修女点了点她叠成三层的下巴。
“她在哪儿?”苏琦峻问。
“上个月,她帮你来送牛奶的时候。”郭燕修女一本正经的回答,听那自豪的腔调她似乎还以为自己帮上了忙。
“我是说这两天。”看到她们因为好奇而频繁的眨着眼睛,苏琦峻只好把本不愿讲的事情也全说出来,“她离家出走了,我……那天心情特别的差,我们吵了一架,我还,动手打了她。”
“上帝会保佑她的。”李福婷修女拿出自己的职业态度,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看来她并没有和神父在一起。”郭燕修女补充道。
得知结果的苏琦峻准备离开,但两位修女怪异的举动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们和两只知了似的,在她的背后悉悉索索的说着悄悄话,苏琦峻转过头去,看到郭燕修女冲李福婷修女龇牙咧嘴,还在她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
“怎么了?”苏琦峻问。
李福婷修女把手从郭燕修女的胳膊中抽出来,揉了揉自己的关节。在开口之前,她很庄重的吞了口唾沫,似乎是要对自己的言语负责。“我只是在说,如果她没和神父在一起,那倒真是好事。”
因为疑惑苏琦峻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为什么。”
“因为……”
“李福婷!”郭燕修女大声的喊着她的名字,恨不得直接上手把她的嘴巴捂住。实际上她也的确是那么做的,只不过她胳膊上的赘肉太多,而李福婷修女又太过灵活。
“怎么,他敢做还不允许我们说嘛。”李福婷修女看上去很生气,她的肩膀和海浪一样上下翻涌着,岔开腿像个男人似的站立。
“那只是道听途说,”说话的时候郭燕修女时不时地往苏琦峻这边瞟一眼,“八字没一撇的事,谁都拿不出证据来。”
“是没有还是没人敢去呢?要我看,大家都不想丢了这差事,所以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我承认我也是,”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语调明显缓和了许多,“但今天他不在,难道我们还不能救救小姑娘吗?”
“李福婷!”
这是郭燕修女第二次大声的喊这名字,她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表达自己的激动。
“如果他真的有罪,法律会惩治他的。”郭燕修女接着说。
李福婷修女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笑声在这宽阔的大厅里回荡了好一阵子。“得了吧,他可是个外国人,你忘了吗?你什么时候见他们抓过外国人。几千年的中医都没治好中国人爱面子的毛病,你去告发他,大概率你自己会因为栽赃而坐牢。要我说,他当年来这里筹备教堂的目的就不纯,这就是个幌子,他心里一直嘀咕着那龌龊的事儿呢。”
听到如此正义凌然的发言,苏琦峻认为,可以把李福婷修女从当年下黑手的嫌疑人名单里排除。她往前走了几步凑的更近些,这样两个修女就没办法再打哑谜了,一直走到几乎快要撞到她们的位置。
“所以他到底做了什么?”苏琦峻问。
李福婷修女深吸了一口气,整个肚子都鼓起来些,就在苏琦峻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时——
“我,我……讲不出口。”李福婷修女的脖子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说,这可太对不起她刚才的架势了,“实际上我的确也只是听说。”
看看她这副窝囊的样子,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一直紧张兮兮站在旁边的郭燕修女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你们这不是浪费时间吗?”苏琦峻并不掩盖自己的不满。
“你为什么认为你女儿和神父在一起?”郭燕修女问道。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苏琦峻和祷告似的沉默了好一阵子。她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耶稣像,不过后者并没有抬起头来看她。
“因为我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朋友。她脾气很倔,能玩到一起的孩子很少。”她小声的嘀咕着。
“他也许,我是说,有可能……你可以去大食堂后面的那排小平房附近找找,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李福婷修女不停的揣测着郭燕修女的眼色,每句话都在警戒线上来回试探,“好几次了,都有人看到神父偷摸摸的在那边晃悠,至于他究竟在干嘛,”讲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用戏谑的语气说,“你问出来的可就不算是我告密了。”
‘偷摸摸’引起了苏琦峻的注意,她很难把这个词和那副圣洁且公正的光辉形象链接在一起。但她相信这里面的确是有猫腻,不是因为李福婷修女的说辞,恰恰是源于郭燕修女的掩饰,她那副在意的模样,反倒证明了前者的指责不是空穴来风。
李福婷修女补充了一句:“但我真心希望,你别在那里找到女儿。”
苏琦峻有充分的理由过去看看,那种渴望凌驾于找女儿之上。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年代,神父一直扮演者她精神上最夯实的那面承重墙。她在心里念叨了好几遍,命令他不准胡来,否则毁掉的可就不止是一个人了。那天钱荣从家里跑出去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紧张过。
自行车的链条被她蹬的脱落了两回,后来她没耐心修,就干脆推着它走。此刻的疆其只有她熟悉的三分之一大,这还是保守的说法,有时候她送奶干脆不骑车子,某些颠簸的土路用脚走效率更高。因为急匆匆的,赶在了天色完全黑掉之前她就看到了修女口中的小平房。房子周围有条只能远看的水渠,靠近了就会被上面的垃圾熏到。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正拿着木棍抽打一只无辜的鸭子,那可怜的家禽叫得越惨,他们充满恶趣味的笑声就越响亮。
拦下其中一个孩子之后苏琦峻犯了难,她不知道怎么问才合适,只能尽力描述神父的长相。但那孩子还没听完就摇着头跑开了,他看苏琦峻的目光就和看拍花子似的。
苏琦峻只能自己找,深一脚浅一脚的迈进泥泞的小路里。吝啬的阳光并没有因为她的需求而延误几秒,天色越来越暗,她必须小心翼翼的前进,这是不摔进泥潭里的唯一的办法。路上有些废弃的猪下水,她不太确认,也有可能是羊的,这片屋子离集体大食堂很近,她能够闻出来今晚的食材里绝对有韭菜。
她在那些窗户旁边像走马观花一样快速的溜过去,比野猫还模糊,为没有看见神父的影子而心生雀跃,下次见那两个乱嚼舌头的修女时,她就有了趾高气扬的资本。
就在她飞速旋转的小心思快要擦出火花的时候,也许是上天的惩罚吧,她看见了那辆自行车。
即使是在灰蒙蒙的入夜时分,那自行车上墨绿色的坐垫依旧耀眼。在这么多年的送奶生涯中,苏琦峻只见过教堂的车垫是这种颜色。
她的心脏不听使唤的,突然猛烈地抽搐了一下。那车子停在一栋丑陋的土胚房旁,歪歪扭扭的泥土和碎玻璃以及旧报纸一起拼成了墙,房门都是歪着的,右边比左边足足高出半个脑袋,和年代没有关系,放在当下这房子也是最糟糕的那一批。
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之后,不论苏琦峻的意念多么抵抗,她的耳朵还是准确的接收到了那该死的声音。
“你把裤子脱下来。”
苏琦峻绝望的闭上眼睛,她必须紧咬着牙齿防止它们发出磕碰声。此刻她正紧贴在房子歪斜的窗户边上,屋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亮着的蜡烛和灯光,最适合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刚才那熟悉的嗓音恰恰来自于她最信任的神父。
顺着并不严密的窗户缝,有小女孩清晰的哭声传出来。可以听出来那并不是钱荣,但应该和她差不多大,那声音嫩的像刚发芽的杏花一样,反正肯定不会超过十岁。当苏琦峻听到女孩用哭腔唯唯诺诺的求饶,断断续续的说出“轻一点”时,她的血液全都冲到了脑子里,头皮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别怕,这里没别人。来,到我怀里来。”
“求你了,不要……求求你……”
苏琦峻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即使她忍住了,还是有些轻微的呻吟从牙缝里窜了出来。她像只野狗似的落荒而逃,刚开始那几步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tຊ她来不及细数自己一口气跑出去多远,反正当先前的土胚房变成了指甲盖般大小,她才停下来。她背靠着一栋砖瓦房的墙壁,恨不得融到那里面去,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来时的方向。
没过多久神父就从屋子里急匆匆的出来,他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偷窥者的踪影。他做贼心虚,今天穿的是黑色的风衣,没好意思穿那象征着圣洁的罩袍。
苏琦峻的每块骨头都被巨大的愤怒所包裹,她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这男人用身份和演技欺骗了她纯净的感情。一想到自己曾坐在他的床上倾诉衷肠,她的喉咙里就翻涌出恶心的血腥味。无条件的信任必将导致灾难性的后果,每个人都是一堵坑坑洼洼的墙,与生俱来的瑕疵不允许他们承载任何的期望。
当神父的背影逐渐被暗淡的夜色吞噬,她直起身来,缓缓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现在只有睡觉能让她忘记愤怒,她得把自己和这肮脏的世界隔开,荒唐,只有极致的荒唐能够形容她这些年来遭遇的种种。
“嗷!”
一个男孩凄厉的哀嚎划破了夜色,和闪电似的劈中了苏琦峻,声音是从神父离去的方向传过来的,远的让人感觉很不真实。因为某些不吉利的猜想,她先是犹豫了片刻,然后又突然下定决心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
晚风把路边的梧桐树吹得摇摇晃晃,都和索命的鬼一样伸长了手臂。周边的人家即使有听到,八成也把这当做了玩耍时的打闹,除了苏琦峻以外,并没有其他的热心肠从屋子里走出来。
穿过一片极其荒凉的,被梧桐树包围起来的荒地,在废弃水塔旁边的河坝上,苏琦峻看到了神父的背影。他正死死的压在什么东西上面,那东西还在蠕动着。苏琦峻壮着胆子又凑近一些,发现那是两条正在挣扎的腿。短暂的辨认之后,她惊恐地意识到那是之前打鸭子的其中一个男孩,从后面看他表情狰狞脖子被神父紧紧地掐住。
眼前的景象容不得苏琦峻多想,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冲过去朝着神父的脑袋上使劲给了一下。
在一声沉闷的痛叫之后,神父的身体和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他捂着头从河坝上滚下去,掉进水里的声音和沉重的酒桶一样。苏琦峻把那惊魂未定的男孩拽起来,趁着夜色,头也不回的逃离了这恐怖的地方。
直到走出一段不短的路程,她狂跳的心脏才渐渐平复,发现自己正下意识的向自行车靠近。她总是放心不下,回头的时间比看向正前方的时间还要多,当周围有烛光的房子逐渐多了起来,她疲于奔命的小腿才得到喘息。
“他为什么要掐你?”苏琦峻喘着粗气问。
“不知道。”
那男孩虽然长着一张标准的亚洲人面孔,眼睛却闪着宝石般皎洁的蓝光,这很难不引起苏琦峻的注意。他下半身穿着牛仔喇叭裤,上身是件过于宽松的的确良衬衫,都是些这个年代标新立异的玩意。
但略微思索之后男孩又改口了。“也许是因为……”他拖着长长的尾音,欲盖弥彰的口吻就像是月下有毒的花,蓝宝石般的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着,“我撞见过他的‘好事’,你知道吗,他经常去那边的一栋破屋子里……”
“别说了。”苏琦峻突然制止了她,光是描述都令她感觉恶心。她的手已经握住了自行车的车把,正推着它往前走,“看来你是替我背了锅。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男孩很谦虚的摆了摆手,他指向了某个夜空里的方向,但苏琦峻必须承认除了乌黑她什么也没看到。
“不用了,我自己会小心的。”
“那边是……?”苏琦峻眯着眼睛努力的看。
“我爸是送信的,我们家住的离邮局不远。”
“这么说,你爸爸是康晨?”苏琦峻突然停下了脚步。
“没错。”男孩好奇的张大了嘴巴,“你认识我爸爸?”
“不止是认识,我还知道你爸是那条街上脾气最差的。”苏琦峻以为这句话能让周围的空气轻松些,但刚经历了暴行的男孩并没有笑出来,“我是养牛场的吕红梅,隔三差五就给邮局送奶。”
几年下来,别名早就和骨刺一样刻在了苏琦峻的习惯里。她又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路上只有卷成团的蒿草打着滚儿飘过去,握着自行车的手才稍微放松些。
“可我记得康晨的儿子都上中学了,你……”她上下打量着男孩。
“那是我哥哥,康塑棋,我叫康克诗。”
刚走了没多远的自行车突然刹住,脱轨的链条和门帘子似的晃荡着,有节奏的敲打着车的骨架。男孩无法理解苏琦峻为何要用惊讶的眼光看着他,因为拘束他缩紧了脖子,没有人喜欢被当做展览品参观。
“你,就是,康克诗?”苏琦峻一字一顿的拼凑出这句话。
这问题简单到康克诗无法回答,所以没做任何表示。由于情不自禁,苏琦峻说话的腔调就像是站在话剧舞台上,她有只手已经激动的离开了车把,在空中挥舞着。
“你肯定想不到,你以后会创立一家很出名的连锁餐饮。叫做克诗轩。”
“连锁餐饮?”康克诗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苏琦峻这才意识到她刚才说了个过于超前的词,挠了挠后脑勺,她又想出一个合适的替代品。“就是很多家饭店都属于同一个人,和孪生姐妹似的长得一模一样。你会变的非常有钱,比现在全疆其的人加在一起还有钱。”
这些话进到康克诗耳朵里之后,就全变成了晦涩的外语。他傻乎乎的半张着嘴,那双本来灵光的眼珠也沦落为一对毫无特色的石头。
“不可能。”康克诗的头摆的和雨刷器一样,“食堂不都是公家的吗,再说了,我从来都没打算做个厨师,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
“但你如果去做,就会非常成功,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异。擅不擅长和喜不喜欢完全是两码事。”苏琦峻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哪怕你这么说,我爸也不会出钱的,他已经安排好了,让我上完初中就去水泥厂上班。”康克诗狐狸般的眼睛眨巴了两下。
苏琦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本来随意的表情变得如印章般刻板,声音都比先前低了不止一个八度。“切记,别让你父亲和哥哥去钓鱼。”
“为什么?”康克诗问。
“因为如果他们去了,会在河边遇害的。”她推着失灵的自行车往前走,等到车轮转了四五圈之后,又小声的说了一句,“有人会杀了他们。”
她以为康克诗会因此而变得低沉,但实际上,那男孩的反应令人匪夷所思。一抹很不屑的冷笑挂在康克诗稚嫩的嘴角上,那既不是不信,也不是担忧,苏琦峻只从那冷笑里看到了不该出现的鄙夷。
“这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因为我爸永远不会去钓鱼,他根本就不感兴趣。他唯一的爱好就是集邮,所以才找了这份工作。”康克诗意味深长的‘咦’了一声,“你说话的方式怎么怪兮兮的。”
“你听出来了。”苏琦峻眼眸里的光在顷刻间消失了一多半。
“就像是……”康克诗努力思索着并不丰富的词汇,“你就像教堂里那个架子上的人。”
这说法令苏琦峻感到很新鲜,她的嘴巴张成一个好奇的圆形。
“你好像是给大家安排人生的,你能掌握命运。”
“我倒真希望是。”苏琦峻苦涩的笑了笑,“实际上我来自以后,说的时髦点,就是个时空旅行者。但糟糕的是,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她提前就猜到了康克诗的反应,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但他看起来的确很像个植物人。背后传来一阵动静,两个人才不约而同的立刻扭过头去,还好只是远处人家院子里的狗在踱步,苏琦峻差点就忘了神父刚才被她拍进了河里。
“你一定以为我疯了。”苏琦峻说,“不过还是很高兴认识你,因为在我那个年代,我可没资格和您这种人做朋友。”
身边没有任何的回应,她回过头去,才发现康克诗已经在十米开外停下了脚步。
“我们家在这边。穿过去就到了。”男孩指了指左手边,那是一片正在夜风中举行舞会的庄稼地,他犹豫了一会,最后僵硬的鞠了一躬说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