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怀瑾的父亲是去军营也罢,不想见我也罢,事已至此,也不是我一个刚进门的媳妇所能猜疑的。
我含笑着摇了摇头,唤青竹与绿荷服侍我穿衣。
大婚第三日,是回门的日子。
回门所需要的礼单,柳怀瑾依次清点之后,今日凌晨,又派人传话,“这是礼单,请夫人过目。”
眼前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是将军府的管家,钟叔。
礼单上所列的上百样物品,个个都算得上金贵的物件。冬日里御寒之物天山狐裘披肩,波斯进贡的手工地毯,五彩琉璃盏,除去给兄长,阿嫂,侄儿的,甚至连兰儿也有不少。
我嫁进柳家所带的嫁妆,虽能保我吃喝不愁,但想要底气十足的在柳府立足,仍然是捉襟见肘。相比于柳怀瑾的百余箱聘礼,更是微不足道。好在哥嫂真心待我,除了把江家的家产陪嫁了一半之外,阿嫂还拿出了自己的嫁妆,以至于将我风风光光的嫁进柳家。
“就按照单子来吧,有劳了。”
柳怀瑾视金钱如粪土,况且他财大气粗,这些物件对他而言,九牛一毛,自然不会舍不得。
送走了管家钟叔之后,绿荷捂着嘴笑着,“夫人,公子对您可真好。”
“你也不瞧瞧,除了夫人,谁家的小姐能让公子如此上心。”近些日子,天气干燥,时不时的还会刮上几阵风沙。“这茶叶,是公子专门派人从桐城送来的,金贵着呢,还不是先想着咱们的夫人。”
“别贫嘴了,该走了。”
我回家心切,哪有心思品尝这桐湖边上一年采一次的春茶。
“是,夫人。”
待我走到大门口时,柳怀瑾已经到了。
……
从这里到哥嫂家,距离不远,也就是从漠城这头到那头的距离。
“哥哥,阿嫂。”
这才离家三日,便万分思念哥嫂。
一下马车,便看见哥哥和阿嫂在门口等待,侄儿小宝一手拽着阿嫂的袖子,一手拿着风车儿,这风车,是上次柳怀瑾送给他的。
哥哥和阿嫂给柳怀瑾行过礼之后,这才唤了我一声“阿凝”,随后这才以此进门。
“阿凝,这些日子,可好?”
哥哥与柳怀瑾走在前面,谈笑风生。兰儿带着丫鬟小厮们搬礼品,阿嫂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眼眸里含着淡淡的水雾。
“阿嫂无需担忧,他对我很好。”
阿嫂的担忧,我又是何尝不知,一朝深入权贵之家,正妻不仅要服侍公婆,整理内务,生儿育女,还要替夫君管理后院,操办纳妾之事。当然,前提是有本事成为正妻。
若不是正妻,到头来只不过是个妾罢了。
“柳公子对你好,我和你哥哥也就放心了。”
阿嫂用手帕轻轻的擦拭着眼角的雾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继续笑着与我说话。
步入会客厅,是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
“怀瑾,今日是小妹回门的大喜日子,我这个当哥哥的,不求你给她荣华富贵,只求好好待晚凝。”
哥哥是江家嫡长子,也是江家的顶梁柱,我江晚凝的娘家人。
虽然哥哥不如阿嫂细心,但也处处为我着想。
“江大哥,你是晚凝的兄长,亦是我的兄长。”
哥哥比柳怀瑾年长几岁,他们二人一杯又一杯的饮着酒,好的同亲兄弟一般,把酒言欢,无话不谈。
宴席期间,柳怀瑾一边同哥哥喝酒,一边还不忘替我夹菜,都不需要我动手,我的碗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我爱吃的菜品。
结束后,阿嫂拉着我要离开,可他们二人正喝的起劲,我不知道该离开还是继续留下来。
“阿凝,你不用管他们,我们先走。”
“阿嫂……”
在我的记忆中,柳怀瑾不曾喝过多少的酒,唯一有印象的几次,还是我成亲当日与今日。阿嫂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却欣慰的笑着,拉我起身离开。
“阿凝,柳公子的心里有你。”宴席期间,阿嫂的目光在我和柳怀瑾之间,不曾离开过。“第一次回门,柳公子是咱们江家的姑爷,是贵客,理应是我们好生招待他,可他倒好,一直不忘替你夹菜。”
“阿嫂,你莫要打趣我了。”
我脸皮子薄,阿嫂如此说,我不免脸上发烫。
“阿凝,阿嫂还是那句话,你若在柳府过得不开心,就回来,我和你哥哥养你一辈子。”阿嫂细细的打量着我,“不过话说回来,柳公子是个值得托付的人,阿嫂是过来人,一个男人的心里有没有你,一目了然。”
“阿嫂,咱们不提他,说些旁的事。”柳怀瑾即便是日后娶了别的女子,那也是他的事情,与我有何干系。“阿嫂若是在家闷得慌,可带着小宝,来将军府做客。”
“哪有娘家人三天两头去姑爷家的,你如是烦闷,可以打发丫鬟小厮送些书信来。”
“阿嫂若是愿意,自然是最好的。”
阿嫂也是名门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填词作诗,在众多未出阁的闺中女子之首。如此才女,却嫁给了哥哥那个愣头青。
“塞北苦寒,日后莫要委屈了自己。”
阿嫂的眼眸中,又多了几分水雾。
江南女子如水,温柔之中带着坚韧。
“晚凝铭记于心。”
与阿嫂相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又到了离别的时间。
与哥哥,阿嫂,兰儿,小宝道别之后,乘着马车,与身后的亲人越来越远。
“哥哥有没有为难你?”
柳怀瑾喝了不少的酒,醉醺醺的,而哥哥,醉的更厉害,若不是阿嫂扶着,摇摇晃晃的也走不动道儿。
“大哥没有为难我,他……他很看好我……”
柳怀瑾今日是当真醉了,说话之际,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声音都有几分含糊不清。
“夫君年少有为,哥哥哪敢为难你。”
哥嫂看好他,我藏在心里的石头,也能落地了。这一声"夫君",是除洞房花烛夜被迫称呼后,第一次主动称呼他。
靠在我的肩膀上的脑袋,故意捣乱一般,又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