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山
简介:裴山默默望着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他放下车帘,抬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冷着声命人离开。少年少女说说笑笑的背影,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一时片刻挥之不去。裴山心头莫名升起一把烈火,烧得他哪哪儿都不舒坦。不过他那日已经答应过姜轻雪不会派人跟着她,倒也说到做到。若是姜轻雪往后真的和阮洵期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他当如何?是备上厚礼,还是……裴山及时止住那些扭曲荒唐的念头,仰头往喉咙里灌了杯冷茶,渐渐冷静了下来。
裴山想起她穿着嫁衣上花轿的画面, 喉咙发痒,又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他默不作声抿去唇角的血,脸色比纸张还要苍白。
外面的天渐渐亮了。
裴山换了身黑色的锦袍,穿戴整齐, 面无表情推开房门, 命人备马,大清早便去了灵山书院。
清晨的薄雾贴着皮肤泛起丝丝的凉意。
裴山本来不必亲自走这一趟, 大可以吩咐旁人来请阮洵期去侯府做客, 他没有忍住, 偏偏自己来了。
院正知晓世子大驾光临, 尤为惶恐。
这位杀人不见血的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怎么又来这儿了?是哪位不长眼的招惹他吗?原是不该啊。
裴山同这些学子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院正带着疑惑迎了出去,裴山却不是来找麻烦的, 只是语气淡淡说来随便看看。
正堂的学子, 清早正犯困。
想尽了各种法子提神醒脑,只有阮洵期倒是闲适, 气定神闲, 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裴山到正堂时, 阮洵期正在帮同窗好友讲题。
他脑子聪明,学的也比旁人快,又总是大大方方, 从不吝啬将学识传授给同窗。
因此阮洵期在书院里的人缘也是极好的。
裴山站在门外,院正刚要出声打断这帮学子, 男人抬了抬手, 叫他止住了声。
裴山没有进去, 静静看了半晌,冰冷的、审视的目光在阮洵期身上望了许久, 少年长得斯文俊秀,干干净净的眉眼,落落大方的姿态。
除了家世弱了些,方方面面都无可指摘。
裴山渐渐拧起眉头,望着他的目光凝重了几分。
姜轻雪喜欢的是这张脸,还是他文静随和的性格?
裴山没兴趣再看下去。
院正把人送到书院门口,“裴大人今日是来?”
裴山言简意赅:“随便看看。”
他示意随从将先前写好的拜帖递给了院正,“劳烦您将这个拜帖交到阮洵期的手里,我母亲想请他去侯府做客。”
原是如此。
院正放下了心,他自是知道裴山同阮洵期是师出同门的关系,不过方才忘记了这茬,如今才想起来。
想到这两人天差地别的性子。
也不知同一个老师怎么教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学生。
裴山的心眼比筛子还多,朝堂上的手腕,他亦是有所耳山。
等闲之辈,绝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说他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裴大人放心,我定会转交。”
“嗯。”
裴山离开了灵山书院,他刚上马车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山前。
小姑娘穿着男装,扮的也不像样子。
薄薄瘦瘦的身躯收拢在不合身的衣裳里,雪白细腻的皮肤在烈日下越晒反而越白。
裴山记得她从前最讨厌晒太阳,尤其是这种烈烈的日头,她那般娇气的人,竟然也能心甘情愿的忍得下来。
他还曾摘过荷叶帮她遮日头。
但是也不曾听她说过一声谢谢。
裴山冷眼旁观,等了片刻,看见少年从书院里出来。
姜轻雪迫不及待对他招手,阮洵期朝她快步走了过去,两人脸上都是含羞带怯的淡淡笑意。
裴山默默望着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他放下车帘,抬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冷着声命人离开。
少年少女说说笑笑的背影,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一时片刻挥之不去。
裴山心头莫名升起一把烈火,烧得他哪哪儿都不舒坦。
不过他那日已经答应过姜轻雪不会派人跟着她,倒也说到做到。
若是姜轻雪往后真的和阮洵期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他当如何?
是备上厚礼,还是……
裴山及时止住那些扭曲荒唐的念头,仰头往喉咙里灌了杯冷茶,渐渐冷静了下来。
—
姜轻雪在阮洵期租住的小院子里养了只他们捡来的小奶狗。
两人都不太会养小狗,还是阮洵期去小商贩那里买了些羊奶,这样过了几日才将小狗奶活,小狗狗已经会睁眼了,见着人就甩尾巴,尤其可爱。
姜轻雪不敢摸狗狗,怕被他咬了。
阮洵期将小狗洗得干干净净,还单独给小狗收拾了个整洁的狗窝。
姜轻雪感觉他将小狗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来养,阮洵期听见之后羞涩的笑了笑,并没有反驳。
她在他面前,已然很放松。
和上辈子没什么分别,什么话都敢同他说。
“那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也是你来养吧?狗都能被你养得这么好,小孩子应该更好带才对。”
小姑娘说着赤忱天真的话。
少年猛地咳嗽了几声,脸都咳得通红,他默了默,随后很温驯的点点头:“我来养。”
姜轻雪看着乖乖窝在他怀里的小狗狗,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她从小就喜欢小猫和小狗。
只是身边的人都不许她养。
说不干净。
从前裴山倒是给她送来过一只特别漂亮的小猫儿。
她整日抱在怀里,去哪儿都带着,连带着都不怎么搭理裴山,许是这样惹恼了小气的男人,没过几日,粘人的小猫儿就被裴山随便寻了个借口抱走了。
姜轻雪到死也再也没有见过那只小猫儿。
“对了,我过两日要去侯府做客。”
“嗯?”
“嗯。”阮洵期对上她疑惑的眼睛,接着说:“是师兄请我过去的,你不必担心。”
姜轻雪想了想,“表哥他…性子有些冷。”
阮洵期上回去侯府拜访就已看出来了师兄的冷性子,他倒是不怕的,“老师同我说过,师兄人是极好的。”
姜轻雪也说不清楚裴山到底算不算好人。
她望着他的眼睛,隐隐有些担忧,“总之你小心一些。”
阮洵期听着她关心自己的话,心里都泛着甜,他用力点头:“好。”
姜轻雪想想可能是自己多虑,裴山既然放下就不会回头,她偷偷告诉阮洵期:“我在他面前说过你的许多好话,他以后一定会帮我们说话的。”
阮洵期看着她耳朵根发烫,神色认真,吐字也认真:“岁岁。”
“怎么了?”
“我一定会考取功名。”
“我信你。”她小声地说。
—
隔天阮洵期去了侯府。
侯夫人亲自招待了他,远远就见眉清目秀、身形高瘦的少年,好似天生一双笑眼,长得颇为讨人喜欢。
阮洵期备了薄礼,几乎用光了他攒下来的积蓄。
只留了平日给郡主买零嘴吃的银两。
他还在暗暗盘算着,这些日子课业宽松,他倒多出了不少的时间可以用来抄书,花了的银子又能赚回来。
侯夫人见到这位小郎君,第一眼就觉得亲切。
难怪岁岁会喜欢,不仅是好看,一看就有个好脾气。
知冷暖,懂体恤。
侯夫人这些年见过的人数都数不清,是好是坏,只需两眼就能看透。
她客客气气招待了这位小公子,没过多久便开始盘问他家中几口人,住在哪儿,明年的科考有几分把握。
事无巨细,有些都算冒昧。
阮洵期好声好气的回了她的问,不急不躁。
如此侯夫人便更加满意,等到傍晚才将让人送客。
姜轻雪躲在屏风后,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殊不知早就被侯夫人发现了身影,只不过没有拆穿她。
送走了阮洵期,裴山刚好也从宫里回来。
他这两日心情不虞,底下人也很有眼色不敢在世子面前寻晦气,个个都夹着尾巴做人。
侯夫人还没开口,裴山就先问起:“母亲见过人,觉得如何?”
侯夫人扫了眼不知冷暖的儿子,头回觉得他委实不争气,从小放在眼皮底下长大的人儿也能让旁人拐了去,她说:“是个良配。”
稍稍迟疑,她又说了几个字:“不过就是家世差了些,他若有心,这份体面往后也能挣回来。”
裴山垂眸听着,看不清他的脸色。
男人眉眼的喜怒更是难辨。
侯夫人接着说:“这几日私下去王妃面前探口风的人可不少。”
岁岁果真是极讨人喜欢的。
明里暗里想要上门提亲的人家已经数不过来了。
“如今不止宋夫人找了媒婆帮宋砚璟去郡王府提前,听说纪家的嫡次子也动了心思,难怪岁岁的弟弟伤了人,分毫都不打算计较。”侯夫人提起这几个人,心情复杂,“你们先前都在太学念书,保不准他们那时候就对岁岁动了心思,只有你这么多年还像个木头。”
死不承认。
裴山皱了皱眉,心底有些烦躁。
“总归都有得选,让岁岁自己慢慢选便是了。”侯夫人现在也懒得管她儿子是怎么想的,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既然答应了退婚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不过她这个儿子,做事从来就没后悔过。
“我看最迟等到明年开春,岁岁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了。”侯夫人抬了抬眼,“你可想好了到时送什么礼?”
裴山答非所问:“宋砚璟城府深,娶她未必是真心。至于纪南,我从未听他说过他喜欢岁岁,这两人都不值得嫁。”
侯夫人笑了声,他怎么还真挑了起来。
她问:“依你所言,你觉着她该嫁谁?你的师弟?”
她该嫁我。
这四个字已经到了裴山的喉咙里,又被他悄声无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