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过了半个小时,约定好“说两句话就走”的季庭柯,连个人影子都没看见。
陈可蒂手边电脑“呲啦”,断断续续地返着监控、偶尔闪两下白花子,老旧的德式收音机播报 FM90.3,细微电流扎着耳朵——是一则高温红色预警。
女人按断了收音,褪了低跟凉鞋、赤脚踩在地上。
她走到一楼,罗敷所订的房间门口。
里面静悄悄地,像是没有人存在一样。
陈可蒂收回了脑袋,在她即将要转身的一瞬——身后的门突然“砰”得一声,仿佛某种重物撞上了门。
在宣泄不满、在控诉。*
罗敷身后是冰凉的木门,身前是欺身撞上来、目光赤红的季庭柯。
他们上身的衣服都相对完整。只有下身,罗敷的裙子被推到腰上、季庭柯胯间的裤链顶端夹在她的指尖,蠢蠢欲动地向前顶。
刚关掉浴霸的房间斥满了热气,罗敷贪凉地往后靠,被季庭柯拖回来,他的额角顶着她的——声音很轻。
问:“外面的,走了吗?”
他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掺杂着咸涩泪水、汗水的吻将“走了”两个字吞下去。
她的腿盘上他的腰,一把蹬脱了鞋,脚指尖揉着男人腰窝处那两个性感的小肉坑,抵着、往前推。
罗敷说:“我不需要前戏。”
季庭柯手摸下去,果然淹了个透,他的指尖被包裹着,几乎无法呼吸。
他沉沉地压了声音,骂她。
“骚货。”
而罗敷,她的膝盖研磨着那块热烙,看它冲动、莽撞地直指擎天。
她说:“彼此彼此。”
“只是我尊崇内心,而你、口是心非。”**陈可蒂这家宾馆,原先是盘下来周边几家居民平房,改成了十几间房。
为了省钱,她买的都是高密度复合板床。
刷着红漆的木质老柜,常年被腌入樟脑丸,静静地伫着,像个寡言、羞涩的旁观者。
单层的板床,堪堪只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一滚、朽得一声。
“咯吱、咯吱。”
同皮肉陷在潮气重的被单中,下面被压着的、是交错蹬了踩过水的脚。罗敷濡湿的脚心蹭上对方小腿,他的背上、肩头都有她挠、咬出来的指甲印、牙印。
季庭柯惩戒般地,用那一小撮拉链磨她,迟迟不肯给满。
床摇、倚在窗边的包震落,沿边滴下的汗水落到唇上,再被吻住,嘴角漏两句难耐的低吼。
罗敷喘着气,咬住季庭柯的耳朵。
她说:“床要塌了。”
于是,那寡言的男人把着腿弯,一把将她抱起。
罗敷一只手扶着他绷紧的背,享受他的汗水、他的忍耐。
她是一艘在风雨中飘摇的船只,身下骑着不断翻涌的浪,一次一次地席卷、将她抛至高空,几乎要飞起来。
她无所依靠,唯一的着力点是在小腹再往下。
季庭柯总是在她被顶上去的一刻追上来,满得要溢出来,凿得她嗓子眼里发麻。
从床上、到门口、到那一小扇窗户前。
廉价、深色的窗帘布被水染得颜色更深。
它被罗敷揪得皱巴成一团,委委屈屈地拢在一处。
女人的手绕过它、放过它,摸到乱丢的烟盒、打火机。
她分出心、抖着手点了一根烟。
在交缠的唇舌中,罗敷与季庭柯分享了这根烟。
共享一口苦涩,闷进肺里、逃不脱的窒息感。
即便后来,她被翻了个面压回地面,脑袋紧贴着地砖、面上充血发红,只有下身被抬高。
罗敷牙间叼着的半支烟都洇得发软,她衔不住了,火星子烫到小臂,被季庭柯夺走。
他总说她“贪”。
贪足、贪多,总是被欲望掌控。
她却说,那叫“活着”。
有人味儿地活着。
凡事做到极致、大脑皮层的爽感以抵达巅峰状态为最佳,凡人、以当成见最后一面来相待。
结束的时候,罗敷摸着季庭柯的眉眼。
“你知道吗?现在的你,只有做.爱的时候、好像还活着。”
比上一次更狠。
把她当仇人,或是即将生死分别的恋人。
为最后一面,刻上浓墨一笔。
像小孩子,把最爱吃的食物留作最后一口,珍惜地、用力地咀嚼成渣滓也舍不得吞下去。
像摆在金店门口一排的漆色工艺品,塑成蛋的形状,被敲打一番后爆裂出糊住嗓眼儿的闪粉、彩带,气氛澎湃。
从她身上下来的一刻,季庭柯眉间就萦了层淡淡的死气。
好像随时准备就义、向生活妥协。
他问她:“明天,几点的车票回韫城?”
罗敷说:“明天一早,六点多。”
季庭柯收拾着裤子上一片狼籍,他的动作一顿、将那刺着“盛泰”的工服又翻面过来。
漫不经心地:“挺好。”
在男人穿戴整齐、即将推开门的前一秒,罗敷叫住了他。
“季庭柯。”
“嗯?”
“你需要我留下的话,我也可以留下来。”
“只要你一句挽留。”
意料之中地,季庭柯拒绝了她。
他背对着罗敷,固执地没有回头。
他说:“已经足够了,罗敷。”
“有一句话,叫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还有说,不要介入他人因果。”
“你莫名其妙地插了一段路进来。够不礼貌了。”季庭柯微不可见地笑了笑。
“接下来的路,該我自己走了。”
罗敷的声音被闷在了房间里,在季庭柯“砰”一下关上门的上一刻:她听到了门外、前厅里,辗转缠绵的女声吊稍的调儿,唱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回到前台后,陈可蒂又拧开了自己的收音机。
广播正好切到音乐,恰好是那首“人生何处不相逢”,陈慧娴演唱的版本:你我在重叠那一刹,顷刻各在一方,…
纵是告别也交出真心意,默默承受际遇,某月某日也许再可跟你,共聚重拾往事。
女人捕捉到,自罗敷所订的房间门口传出的、摔门的动静。
想到自己先前偷听、或许被发现的可能性,陈可蒂心虚地不敢抬头。
恰好错过季庭柯,那复杂、深沉的一眼。
他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等待的时机,终于降临。
在走出酒店后,季庭柯拨了个电话给汪工。
下工时间,对面似乎在磕瓜子,唾沫星子乱糟糟地飞,很高声、粗嘎地:“季哥——”
季庭柯把手机离得远了些。
他蹙了一下眉,脚底碾着水泥地上的碎石,声音稍稍平静:
“我今晚,有事不回宿舍。”
汪工一愣,半拉瓜子皮塞在牙里,他较劲地用舌尖剔。
“啥事?”
季庭柯按了按额头,他离“可蒂”酒店的照片还不远、红绿的霓虹灯闪在眼下,他闭了闭干涩的眼。
“罗敷来了。”
汪工吓出一个巨大的嗝。
他记得季庭柯今天穿的是条灰蓝色的牛仔裤。有裤链。
他不可抑制地联想到前些日子,还在罗敷手心里没有翻出筋斗云的季庭柯。
他被蹭开的拉链、恼羞成怒地捂兄弟的嘴。
汪工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
季庭柯及时叫停,有些不自然地:“别贫嘴。”
他问:“在宿舍?”
汪工说:“在宿舍。”
“旁边有人吗?”
那卡擦卡擦嚼瓜子的动静咽下去了,汪工从床上赤着脚下去、微微带了点门。
他的后背贴着门,很轻声地:“没呢。”
“曾翔在放水,老东西在洗澡。”
季庭柯不可闻地呼了口气,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尽可能地放空头脑。
他说:“在我的枕头下面,有一个 EMS 的档案袋。你帮我烧了吧。”
他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声音压低,二次叮嘱:“一定要烧成灰、烧干净了。”
“别让别人看见。尤其,是曾翔、季淮山。”
汪工答应得很痛快。
趁着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他抓着时机、摸上了季庭柯的床。
男人的床上只有床被子,单薄的枕头。
汪工手里还沾染着洗不清的鱼腥味,他探到枕头下方,摸到了档案袋。
曾翔随时可能回来,他本该直接藏在怀里,依季庭柯所说、带出去烧了。但汪工没有。
他挡不住汹涌的好奇心,忍不住抻开了档案袋,捻着几张纸、探出了头。时间有限。
汪工只来得及扫了一眼。只一眼。
年轻的男人震惊地呆在原地。急咻咻地四下望了望、连门外也看了——没有人躲着偷听、偷看。
他夹带着档案、藏在衣服里,又掏了只打火机,急步往外走。
等放完水的曾翔回来——男人发现宿舍里没有人,他踩着湿了水的拖鞋,恶作剧般地、往季庭柯床上猛踩了两脚。
但那一晚,季庭柯、汪工都没有再回来。
宿舍里只剩曾翔、和另一个老工友。夜色更深。
像蛰伏了一头猛兽、嘴角挂着猩红的血。罪罚裁决、利刃尽在其手。今天会更新嘛有!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