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寒决在餐厅前的小山坡上转悠,和张权打了半个小时电话,聊完他就进来餐厅。他有意等落羽杉,她总会来吃个早餐。
他在前台找阿麦尔点了杯咖啡,拿了个餐盘取餐。
“阿麦尔,有个客人,夏小姐,广州来的,住进来了吧?”
寒决应声往身后一看,一个穿着一身黑色骑行装,手上拿着个头盔的中年男人脚跨进门就问。
“住了,昨天下午到的。”阿麦尔边做咖啡边回应他。
“人在吗?”
“在的,叶斯力晚点带她出去。”
男人往门外探望了下,见叶斯力坐在草地上逗狗。
“给我弄杯咖啡,我在这等她!一会你把人介绍给我认识下。”
那男人说完往餐厅里面走,见寒决看他,他点头一笑,找了个餐桌坐下,架起腿,看着窗外盘弄起手上的摩托车钥匙。
“叶总,怎么这么早?”正在收拾餐桌的萨雅和他打招呼。
“我找人。”
这一声“叶总”,寒决听了想起来邓琳和苏先生提起的“老叶”,取了餐过来笑问:“您是叶老板?”
“我叶飞民宿的,老叶。你是?”
“我是和落羽杉一起的,广州来的,苏先生和琳总我们都熟,我姓赵,寒决。”
老叶连忙起身,热情招呼起来。正好落羽杉进了门,寒决瞧见,伸出手挥了挥。阿麦尔也带了她过来,介绍她和老叶认识上。
“正想去拜访您!在广州邓总提起您,她说tຊ和您一见如故。”落羽杉和他们一起坐下,笑着和老叶客套,微扫了眼喝着咖啡的寒决。
“邓琳和苏先生,是我那开业到现在住得最久的客人,我们天天一起玩的,投缘。你们在这呆多长时间?具体什么个行程?我来安排!” 老叶笑着看看落羽杉,又看看寒决,想着这俩儿明显就是一对嘛。
落羽杉谢过萨雅帮她拿过来早餐,忙说:“谢谢叶总,我这边打算就在这呆两天,叶斯力带我周边逛逛,然后去趟赛里木湖,就不劳叶总了。倒是另外有事需要您帮忙。”
她强调“我”。
“慈善项目的事?”
“对,琳总和您提过了哈,她和苏先生发起设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想援疆,我这次来想对接些当地的教育和医疗资源,我们基金会可以做些善款支助。我对这边不熟,叶总方不方便帮桥接下?”
“邓琳和我电话说了一下,这必须支持!这样,我这边先安排当地朋友了解下,联络上,需要些时间,这两天你们就好好玩,回头我带你们去走一趟。”
这左一句“你们”又一句“你们”的,落羽杉是掰扯不清了,笑笑,“好,谢谢叶总了。”
“不打扰你们吃早餐了,我先回去,晚上,到我那,我弄只羊,我请你们喝酒吃肉。”老叶拿上头盔,一脸爽快。
“好!谢谢叶总!晚上见。” 寒决起身和他握了个手,互加了个微信。
老叶刚出餐厅,落羽杉收拾起刚背过来的徒步包,也准备走。
“出去玩?带我一个?” 寒决瞅着她背上了包。
“我这人吧,不大会玩,您跟着,会很无聊。不好意思。” 她把墨镜和棒球帽戴上,转身就走。
叶斯力早就备好了两匹马在草地上等,准备带她骑马去另一座山,那山更高,是夏牧场,来回得三、四个小时。
寒决跟了过来,问已经骑上马的叶斯力:“兄弟,多弄匹马,我和她一起的。”
叶斯力是看见了他们在餐厅里和老叶说说笑笑的,单纯老实的他跳下了马:“好嘛,你坐我这匹,我可以走路嘛,我牵马,好的很嘛。”
寒决还真就一脚跨上了马,对着回过头的落羽杉得意一笑。
她扫了他一眼,白T罩着个单薄的灰蓝色休闲衬衫,短裤,什么都没带,一会要是变天不冻死他。她查了攻略,这里这几天天气多变,现在是不冷,晚点降温起来,那可是冬天般的冷。
提醒他,她是说不出口的。
叶斯力来牵上她骑的那匹马的缰绳,走最前面,寒决骑马走后面,三个人就这样出发了。
这一路寒决嘴碎,老喊叶斯力,问东问西。他那匹马没人牵,老停着不走。叶斯力这孩子就辛苦了,还得前后跑,时不时拉拉他的马。
他干脆下了马,把马给回叶斯力,自己走路,时不时拿出手机跟后面拍拍照,把她也拍了进去。
进入一座云杉森林,他们沿条溪流往上走,很多老树桩,时不时冒出土拨鼠。寒决一见那些小东西便吹口哨,一吹小东西就跑。
落羽杉嫌烦,墨镜下眉头打了结。
出了森林就是一个长长的草地斜坡,对面是巨大的雪山,斜坡上是浩浩荡荡的羊群牛群,后面跟着骑马的牧人和背着行李的骆驼。叶斯力提出就驻扎这休息。
“我的天,这暴晒的。”寒决挨近落羽杉坐坡地上。太阳正烈。他也没戴个帽子,脸上明显起红。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叶斯力,叶斯力转身递给寒决,寒决推却,叶斯力说他带了水。他晃了晃,牵上两匹马到坡的另一侧更肥美的草地上吃草。
她给脸再抹了层防晒霜,戴上棒球帽和大墨镜,再把护颈微脖往上一拉,脸全给遮住。
他瞅了她一眼,“你遮得严严实实的,挺好,比看那冷面强。”
“赵总,这一片辽阔在你面前,这么漂亮的风景你不欣赏,盯着人什么面不面的。”
他站起了身,晃荡了几步,望向远处的山谷,“一片辽阔,多好,有些事,浮云,夏总还记着仇。”
“浮云倒是浮云,可那是块大乌云。我倒不记仇,可我总不能靠近同一块乌云,你说是不是?”
寒决笑笑,“我老豆说我出生那天下大雨,我一落地天就晴了,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和我解释,说什么“霁”就是雨过天晴,一切赫然可见,他要是知道我成了别人眼里的‘乌云’,他这挫败感!”
“事与愿违,正常不过。”
这山上陆续来了其他骑马的旅人。几个结伴的女孩相互拍照,直叹景美,欢乐尖叫。
叶斯力过来问他俩:“我给你们拍照片嘛,好看嘛!”
“好啊!”寒决连忙拿出手机调出拍照模式,递给他,一屁股又坐回她旁边,“叶斯力,帮我们来张合影。谢谢!”
叶斯力非常认真地找角度,连拍了几张,一个笑脸,一个头撇一边,墨镜下面无表情。
刚说乌云,乌云就来了,三人回程走到半路,下起雨,气温骤降。
“这天气说变就变。”寒决走路落后了一截,从后面跑了过来。
落羽杉和叶斯力都在马上,这会也都下了马。
“我们这里,天气就是这样,你上马嘛,我们走快点,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嘛。”叶斯力说。四周无处避雨,他自己穿的是防水冲锋衣,看寒决穿得实在太少,也没带雨具,他还着急上,“很冻嘛,太冷了嘛。”
落羽杉也拿出厚冲锋衣穿上,拉上帽子。见他冻得惨兮兮的,心一软,从包里拿了把雨伞出来递给他。
他接过,撑起这把烟灰色轻便小伞,举过头顶旋了旋,“这出门在外,还得靠夏总罩着。”
“赵总随性,说走就走。出来这野外,得防着点儿变不是?”她把“变”说了个重调,取了墨镜,终于露出那双杏眼,扫了一眼他已淋了个半湿的身,“走呗,淋了雨又冷,这滋味可不好受。”
他知道她意有所指,嘴硬,“不冷不冷。”
三人冒雨回到民宿已是中午。
七、八度的温度,寒决这一回房就打哆嗦。他电话前台叫的午餐和咖啡,叫了双份,请他们帮忙给落羽杉送一份。
他打开暖气,去淋浴间冲了个热水澡,对着镜猛吹头发,才看到脸的边角晒脱皮了,这又是暴晒又是雨淋的,他何曾想过如此狼狈。
前台萨雅接的他电话,她心细,送餐给落羽杉时,还顺手从餐厅的花瓶里分出了几朵紫夹白的漂亮野花一起放托盘上。
下午雨一直下。
他坐在木屋基台上,喝着热咖啡,雨渐小,雪山云杉间起了云雾,几头马挨着栅栏在雨里悠闲,雨声从屋顶滴落基台,起先快速的有节奏的“啪嗒”声,渐渐断断续续。
隔着一段栈道,是她住的那栋小木屋,也在一片水雾迷蒙之中。
这样一片缭绕天地里,宁静包裹渴望,他往那边望了又望,就没见她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