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七点,雨停,天清朗。老叶亲自开车来接他们去他那儿吃饭。
依山民宿老板尹山和女友阿依木刚到山上,也直接过来了老叶这。
落羽杉没想到尹山这么年轻。他高大俊朗,一旁的阿依木显得小鸟依人。
大家见面就热聊起来,在广州他们住得还很近。
老叶边倒酒边笑说,“你们这都一个地儿的,一会得多喝几杯。”
聚一起的还有老叶的太太裴兰。尹山看老叶没给裴兰倒酒,给她补上,老叶紧张样,把她的杯子一把拿开,“她不能喝!”
“她怎么就不能喝!她比你能喝!”尹山去抢杯子。
老叶和尹山是一对见面就“掐”的活宝。他们这对忘年交,在这山上已成为一段佳话。
裴兰笑笑:“攒着吧,熬过十个月,我都给补回来!”
大家一听也就明白什么意思了,纷纷举杯恭喜老叶和裴兰。
“你是老树开花又结果,老叶。裴兰姐的酒,你喝!你喝两人份!”尹山喜笑颜开。
“你小子尽整这些,这喝酒还得拖家带着口?下个月,你和阿依木办喜事那天,我就喝双份,哦,喝三人份!”
“那得随三人份子钱!”阿依木搂住裴兰的肩,笑开怀。
“啧啧啧,夫唱妻随。”老叶举起杯,“来吧,我们一起敬两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寒决和落羽杉被老叶安排坐一起,这人家成双成对,双双有喜,热热闹闹地陪他们,寒决倒是乐在其中,落羽杉就很不自在。
这种微妙,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山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一男一女的,他们见得多了,没有感情上的纠葛,他们才不信。
兴致高涨,老叶微信视频连线起邓琳。
这手机屏幕往两人那一晃,邓琳就惊呼:“呀!赵总!你怎么也去tຊ那了?你不会是追着我们小夏去的吧?”她确实意外,故意开玩笑挑明问。
寒决看了眼已红了脸的落羽杉,给自己圆了个场,“对对对,我追着夏总来的,我和夏总不都是您基金会的理事嘛,上次您说有任务,我就跟上,我们都追您的慈善心!”
邓琳大笑,“好好,追慈善心,哈哈,追得好,追得好!太感谢了!谢谢赵总支持!你们这结伴同行,行善事,合心合力。”
她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顺着他说,话里话外都是意思。
老叶贼拉坏,借邓琳的话起哄,给他们都弄上满杯,“合心合力!两位喝一个!”
“好!夏总,喝一个!” 寒决搞得特正式,还站起了身。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羽杉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挤出笑,不说话,也不看他,随意喝了一口。
刚提起慈善援助,老叶对落羽杉说:“我问过了,有几所小学,大部分都是牧区孩子去上的,他们想给孩子们做新宿舍区,盖盖图书馆、篮球场什么的,回头我陪你去看看。医院这边吧,”他拍了下脑袋,对着尹山:“瞧我这脑子,你妈妈这援疆的眼科教授,你联系下她,看她那有没有需要援助的医疗项目。”
“她那边肯定需要,求之不得。”尹山提起酒杯起身,“我敬两位,感谢慈善支持!回头跑项目,我陪你们一起去!”
这一晚,大家聊得很开心、松弛,落羽杉被他们的纯粹感染,喝了不少酒。寒决见她喝得差不多了,劝老叶别再给她倒酒。
“我最后一杯吧,敬叶总和嫂子,还有尹山、阿依木,你们真好,祝你们一直幸福。”她羡慕他们,微醺提杯。
老叶看了眼被晾一边的寒决,忙说:“一起,赵总。”
他喝酒上脸,红着眼和脸凑上。
“我们祝两位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老叶和尹山一唱一和。
白天下了雨,晚上风清月朗。叶斯力开车过来接他们回去。阿依木和落羽杉坐上他的车先回。老叶安排他的司机送尹山和寒决随后回。
下了车,阿依木陪落羽杉走栈道回房间。
“今晚没星星吗?”落羽杉抬头问。
“这里有光源干扰,天也刚黑,晚一些吧,在小木屋基台上都可以观星呢。”阿依木说。
“欸,我手机呢?”落羽杉手伸进这长风衣口袋,没摸着。
“刚落在老叶那了?”阿依木正要打电话问,尹山就来了电话,说手机丢在老叶那了,他们折回去拿手机,等一会给她送过来。
寒决送手机过来。走在这栈道上,他老远就看见小木屋基台昏黄的灯光下,她坐在椅子上等。
“给,手机。”他靠近递了过来。
酒精作用下她难得给了个笑脸,接过,“谢了!”
他挨着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这是我第二次给你捡手机吧。你是不是喝多了就丢手机啊?”他侧过脸问。
“好像丢过一两次。”
“那巧了,每次被我捡到。”他挪了下椅子,顺着她的视线看那雪山顶上的月亮,“那个,张权有找过你吧?”
“怎么,他找我也得向你汇报?”
“我想做个投资板块,想请你过来,一起做吧?”他侧过脸看她,语气诚恳。
“赵总这是什么逻辑?砸了场,再搭一个场?”
“签约的事,是我临时有些私人原因,难以说清的……家事,”他抬面看星空,吁了口气,缓了缓, “对不起,我正式向你道个歉。”
他到底还是放下了姿态,这声“对不起”极为真诚。
真诚的东西她能感应到,也能接纳。她往椅子背后靠了靠,突发“哈哈哈”一阵狂笑,许久才说话, “赵总准是喝多了,肯和人说对不起……”
“这事能过去了?”他认真地盯着她问。她眼里笑出了泪,灯光下眸里清亮。
“那就过去呗!我的看法无所谓,是赵总较真了。”
“没错,我是较了真……较了真……”他一只手上头,手指腹衬了衬脑袋。
“很抱歉,我呢,参与不了你的公司,赵总可别浪费心思在我身上。”
“你准备去何江海那?”
“这是我的私事。”她站起送人,“早点休息。”
“好——”他仰背又吁了口气,用手使劲按捏额头,克制酒精下某些东西的蔓延,两手衬腿猛然站起。
她这身硬甲,是无孔可入,他溃败感上头,一个大跨步跳下了基台,仰起头,“今晚的星光多好,你不觉得吗?”
她沉默不语。
“外面冷,进去吧,晚安!”他转头迈着干脆的步子离开。这栈道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这才去看他的背影,消失在木栈道上。
签约的事,即使他今晚没有道歉,在她这,也算是过去了,再提起,已无波澜。现在不是什么仇不仇,怨不怨的事,是感情的事。
他这种傲慢狂妄的人抛出柔软的藤蔓。她一个成熟女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的心思。她擅长砍断这种藤蔓,却不知不觉已被缠绕。
今晚的星光是很美好,每年的今夜,她习惯了用过往去凭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