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上山时太过劳累,没过多久小腹便隐隐疼痛起来,并有越来越痛的趋势,沈婪也不在山上耽搁,只道那佛陀寺今后有机会再来参观,便抱着我朝山下奔去。
凉凉的风从面上拂过,我却仍觉得脸有些烫人,将头埋在他怀里不敢露出来。我能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一下,安稳有力,就像他带给我的感觉一样。
回到客栈后,沈婪便不准我离开房间半步,让我好好在床上休养,威逼利诱一番我只得委屈受下,加上今日走了些路委实有些累,躺在床上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房间内只有我一个人,透过窗户知道天色已经暗下来,肚子“咕咕”响了几声,我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找吃的。
刚走到门跟前没几步,便听见外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谈话声,其间,便有一人是沈婪。
“之前的争斗都是按着主子的安排步步紧逼,但对方实力不可小觑,没有主子亲自在京都坐镇,我们只堪堪成平手,他们想来也是摸不清我们的计划,所以并未有什么大动静,主子此番离京已经太久,若不是离开前算好了他们会有此一招,京都必乱,主子务必及时赶回京都主持大局,对持局面并不能坚持多久。”
“那位派出的杀手,已经快到了吧。”
“主子若安全回京,对他们必成威胁,所以对方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主子留在去京都的路上,这正是属下所担心的,黑衣卫守在京都各处,并不能大量抽调过来保护主子的安全……”
“黑衣卫不能动,他的死士自然也不能动,如图俊说的一样,这路上,的确是杀机重重。”
“那主子为何还……”
对话就此而止,我敛气屏神,小心翼翼朝床铺走去,随即翻身上床装作熟睡,果然片刻之后房门被推开,但并没有人走到床前来,我松了口气,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着他们的谈话。
只是那内容实在太过深奥,饶是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而越想越迷糊,再次成功的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亮,睁眼便看见沈婪坐在窗边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起昨晚那些话,虽是不懂,却也知他现在十分需要迅速回京,我咬了咬唇,翻身坐起来。
“我肚子饿了。”
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揉了揉额头。
“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你和某个物种还真是亲戚。”
“要你管!我就是要吃,吃饱了我们就离开,我在这地方都呆腻了。”
“嗯?你肚子不痛了吗?”
他走到我身边,手心覆上我的小腹,温热温热的。
“昨天就不痛了,我现在就想赶紧见到京都是什么样,这一路上的小城小镇我都看腻了。”
听着我的话,他眯眼看了我半天,终于点头说好。
就这样,我们再次启程上路,虽然颠簸的马车依旧让我小腹一阵阵抽痛,不过我掩饰得很好,沈婪没有发现。
我以为我们就能这样一路风顺到达京都,沈婪便可以去忙他担心的事情,可是我忘记了桃花眼的那句话,他说,这路上杀机重重。
看着厮杀成群的黑衣人和紫衣人,我惨白着脸站在树下,身子似乎被抽干了力气,动不了丝毫。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死人,遍地血流成河,尸t?体堆积如山,黑衣人一个接一个从周围冒出来,将包围着沈婪的紫衣人斩杀在地,可是,比黑衣人更多的紫衣人也是接二连三的从黑暗中冲出来,他们的眼里没有情感,只有冰凉的杀机,毫不畏惧的冲向沈婪。
我看着他浴血奋战,看着他的白衣被鲜血染红,看着他渐渐不敌,却帮不了他丝毫。我就那么站在树下,瞪大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刀剑和肉体相撞的声音。
“该死的,他竟然将所有的死士都调来实行截杀计划,成则胜,败则死。十四哥,好得很,好得很啊。”
我听见沈婪如此说,依旧不懂意思,我只知道,我今晚似乎要死在这里了。不过,和喜欢的人死在一起,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可能是看我站在一边笑得太过诡异,有两名紫衣人竟然脱离了战圈朝我袭来,那明晃晃的刀剑破风而来,我连尖叫都发不出。
“扑哧。”
温热的液体溅了我满脸,那不是我的血,沈婪截下了一人的杀招,受下了另外一剑,那血,是别人的,也是他的。
“阿竹,带叶儿离开,势必护她性命!”
我还想和他来个共死呢,他竟然要别人带着我逃,我动了动嘴唇,一句“我不走”还没说出来,身子已经凌空,小黑抱起我一头扎进茂密的树林,终于离那战场越来越远,我再听不见刀剑相撞的声音,看不见那抹白色的身影。
我这算不算是抛弃爱人,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他为我挡刀,他死也护我安危,可是我却离开了。
本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应该晕过去,而我偏偏就晕不过去,如同会郎台那次一样,硬生生的接受着自己无法承受的悲哀。
树枝杂草“唰唰唰”的飞快从我脸上划过,小黑跑的很快,比我家隔壁以前那只大黄狗还快,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一声不吭,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的脸已经被杂草刮得没有知觉了,小黑终于停了下来。
他倒在地上,呼吸很是微弱,我吃力的爬过去,透过月光才看见他身下的草丛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原来他也受了伤,可是他还是抱着我跑了这么久。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脑袋嗡嗡作响似乎要爆开一样,我看了看四周茂密的杂草和眼前生死不知的小黑,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我只有一个念头。该晕的时候不晕,不该晕的时候却晕了,这就是命。
清晨的露珠很凉,滴滴打在我脸上很快浇醒了我的意识,我原本就没有受伤,睡了一觉后顿时恢复了气力,连滚带爬的跑到小黑身边,我使劲的摇了摇他的身体,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原本是不想哭的,可是我忍不住,我不知道沈婪是不是还活着,我不知道小黑能不能活下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离开了桃源村,我面对的并不是万千繁华,而是死亡。
眼泪越滚越凶,我没有去管它。
将一直笼罩在小黑身上的黑袍撕开,我蓦然发现,这个身形瘦小的人,竟然是名女子!虽然她的左脸上有一条狰狞的疤痕,但是我不会认错。
来不及去惊讶,我只能回想着当初张老头给沈婪包扎伤口的样子将小黑肩上的伤口包扎起来,好在她只有此处受伤,应该不会太过危险。
将露珠用大叶片收集起来给她喝下,我在四处寻了一遍,我能认识的草药只有几种而已,似乎对她的伤并没有什么用,不过此时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要是能治病的,我全部采下来嚼烂了用露水喂给小黑,伤口处也被我敷了几片草叶子,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效。
然后我便抱膝坐在一旁,祈祷她的醒来。
早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在佛陀山上许愿时,就应该写上逢凶化吉,大难不死。
我想上天还是照顾我的,傍晚的时候,小黑终于醒了,看着我站在一旁,紧绷的表情终于松缓。
“还好姑娘没事。”
她如是说,蓦然发现自己的黑袍不见了,下意识抚了抚自己脸,又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便抬起头来看着我。
“是姑娘救了我吧。”
“是你救了我。”
我咬了咬唇,终于还是问出最担心的事情。
“沈婪会不会有事?”
她垂下眸,摇了摇头。
“不知道,或许有,或许没有,那群人的目标是主子,所以主子才会让我带你走,我的任务是保护姑娘,待来日将姑娘送到目的地,便知主子是否平安。”
她的声音很轻,我以前是不曾听过她说话的,否则也不会到现在才知道她是女子。
“我们现在不能返回昨晚的地方,如果还有人守在那里便有危险了,姑娘,你若没事,我们便走吧,我会尽快将你送回京都。”
“为什么不在这里等他来找我们?你的伤还没好。”
她抬眼看了看我,面上闪过一抹我看不懂的神色。
“不说主子能不能找到这里,如果等来的是敌人怎么办?何况,我一定要将你送到京都,这是主子的吩咐。”
当时我实在是太过单纯,其实只要细细去想便知她这话里的问题,可是我终究是什么也没有问,一步步走进生死之局。